顧亭雪也不好在屋裡待太久,鬨了會兒,香君就把他推開了。
整理好衣服,顧亭雪這才將那幅吳道子的畫交給了香君。
香君看著這畫,心裡卻高興不起來。
“娘娘,怎麼又不高興了?”
“這江寧巡撫可真有意思,得罪了本宮,卻給你送禮。”
顧亭雪拿過那畫,放在一邊。
“娘娘怎得又為這事兒生氣,明知是他們習氣難除?”
香君歎口氣,“你瞧那江寧巡撫,看本宮的眼神多麼的不屑,他還不過是一個一個小小的地方官而已,京城裡的那些權貴、世家,隻怕更容不得我。如今到了江南,本宮才覺著,我要求的東西,想要得到,怕是千難萬難。”
“娘娘怕什麼,有奴才陪著您呢。”
香君的臉色好看了些,又問:“江寧巡撫可是要你來求我放過他兒子?”
“隻是想知道娘娘生氣的原因。”
“還需要問原因?”香君眸色一沉,眼裡難言憤怒,“外麵死了那麼多災民,這江寧的父母官家裡卻還如此奢靡無度,珍珠磨成粉敷麵內服,隨隨便便就吃掉千金之數。竟然還覺得,本宮發落他們是為著私人的原因?這是什麼世道……”
顧亭雪走到旁邊,給自己倒了杯茶,意味深長地說:“如今這世道便是如此,華麗的皮毛之下都是腐朽,滿朝文武儘是些屍位素餐的人,娘娘若是看看我監察處查到的那些秘辛,怕是又要感歎了。”
“感歎什麼?”
“感歎這天下人若生不逢時,活得比鬼還慘。”
香君的眼神冷厲了下來,問:“有什麼秘辛是本宮不知道的?”
“娘娘可知道,京中的那些權貴官宦和富人家裡,有一樣叫做美人盂的東西?”
“那是什麼?”
“一些富貴人家,會選年輕貌美的婢女作為‘美人盂’,主人家想要吐痰時,這些婢女要立刻張開嘴,接住從主人嘴裡吐出去的濃痰,並咽進肚裡。這便叫做美人盂。比起來,每日吃珍珠粉這事兒,在那些窮奢極欲的人眼裡,算不上什麼。”
香君都要聽吐了。
“美人盂還不算什麼,還有……”
“彆說了。”香君慘白著臉,讓顧亭雪停下,“本宮聽著覺得惡心,做出這樣事情的人,實在是該死。”
“按照娘娘這麼說,滿朝文武,沒幾個不該死的。”
“那便都去死就好了。”
顧亭雪給香君倒了杯茶水。
香君喝了一口,可想到那美人盂的事情,又有些吞不下去。
“娘娘吞不下去,可要吐奴才嘴裡?”
香君瞪顧亭雪一眼,咽了下去。
“江寧巡撫的事情,娘娘可想好怎麼辦,可要我替娘娘處理了他?我怕許大人不敢殺他。”
“不用,還不急,先讓他出點血,不然抄了家,還不是都衝到皇上的國庫裡,給皇上一個人花了。”
香君舍不得。
……
顧亭雪當天就給江寧巡撫回了話。
說貴妃生氣,是因為貴妃抵達江南那日,江寧巡撫對貴妃的態度不夠恭敬。
聽到顧亭雪這樣說,江寧巡撫氣得吹胡子瞪眼。
“本官是江寧巡撫,就算是貴妃,也不過是後宮的婦人,難不成還要本官跪拜她不成?她當他是楊貴妃麼?就算她是楊貴妃,皇上也不是唐玄宗。”
顧亭雪瞥一眼江寧巡撫,但記著娘娘的話,沒有發作。
他得讓著江寧巡撫多出些血才行。
“皇上是不是唐玄宗,本官不知道,但是皇上對咱們這位貴妃,未必比不上楊貴妃。當年楊貴妃也沒有獨自回鄉省親過啊。你也彆覺得跪拜貴妃有什麼屈辱的,你以為本官沒有跪拜過她麼?”
江寧巡撫有些震驚。
“這……這貴妃,如此受寵麼?”
“據我所知,貴妃這回去北直隸,是皇上要給貴妃功績,這樣回去之後,她便能名正言順的當皇貴妃,位同副後。你在看看這次來江南省親,這古往今來頭一個的榮耀,大人覺得貴妃娘娘這寵愛,有幾人比得上?”
江寧巡撫神色沉重感。
“之前那欽差你們能與他周旋,是他肯與你們講道理,而且他背後又沒有兵權。但貴妃帶著的是皇帝的親衛,本官都忌憚幾分的虎賁衛。她也不跟你們講道理,隻與你們講尊卑,我看,大人還是準備好厚禮,去找貴妃老老實實地賠罪吧。
江寧巡撫此刻,算是徹底知道事情的嚴重了,他也怕這貴妃真敢處置了他的兒子。
所以他立刻叫自己的妻子送拜帖,想要見一見貴妃,還投其所好,送了不少書畫珍寶,其中,那尊唐代的大日如來漢白玉玉佛最為珍貴,莊嚴慈悲,深得香君心意。
嗬,還真不是一般的貪官啊。
香君客客氣氣地收下了禮物,但人家說起兒子的事情,香君就一句後宮不得乾政,除此之外,一句話都不多說。
“貴妃娘娘這般榮寵,能替皇上行吞蝗禮,還能調動皇上的虎賁衛,娘娘就彆跟妾身打趣了……”
“夫人哪裡的話?這巡撫大人讓夫人來見我,可見本宮隻能談婦人的事情。”
巡撫夫人的神情一僵。
“本宮乏了,夢梅,送客吧。”
……
江寧巡撫在家裡氣得吹胡子瞪眼,貴妃這意思,就是非得要他低頭了。
但為了自己的兒子,他也隻能去找貴妃賠罪。
然而,香君根本沒給江寧巡撫這個機會。
香君直接帶人去了蘇州,讓他撲了個空。
剛好顧亭雪在江寧籌糧的事情辦完了,便也一起啟程去了蘇州。
隻留下許煥文和部分虎賁衛在江寧,繼續辦珍珠案。隻不過,說是辦案,其實不過是扛著各方的壓力,先拖著罷了。
因為香君要等著京城的消息,這案子最後如何定,還是得看皇上的意思。
衛知也看到神策軍又這麼“巧合”地跟他們同路,心裡更加篤定,皇上擔心的不錯。
這顧亭雪肯定是知道他們要來江南做什麼了,不然怎麼會跟的這般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