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亭雪感覺到了馬車裡那一眼淩厲的目光。
娘娘在瞪他。
顧亭雪如今對香君的心思已經能揣摩得很明白了,娘娘瞪他一眼,是拿他撒氣呢。
氣什麼,不用想便知,是氣這幾位總督和巡撫沒有尊重她。
“幾位大人,方才對貴妃娘娘是否太冷淡了些?”顧亭雪含笑道:“咱們這位貴妃可是出了名的嬌蠻跋扈,皇上寵愛無比,京城裡人人都是捧著娘娘的。”
江南總督對此很是不屑一顧。
“紅顏禍水罷了。如今江南這麼多災民,皇上不想著怎麼賑災,還有心思讓貴妃回鄉省親,殊不知此事已經鬨得民怨沸騰,我們為了平息民怨,好好接待貴妃,可是忙得焦頭爛額呢。”
顧亭雪眼神暗了暗。
“這貴妃來江南,和貴妃去北直隸行吞蝗禮可不同,皇上可沒讓大肆宣揚。”
江寧巡撫摸了摸自己白色的胡須,微笑道:“這樣大的榮耀,就算皇上沒讓大肆宣揚,我們也應該讓百姓知道,這江南的貴妃,有多得皇上的寵愛。這不僅是皇上給貴妃恩賜,也是給我江南的榮耀啊。”
幾人相視一笑,一切儘在不言中。
顧亭雪也勾了勾唇角。
這幾個老東西果真是官場老手。
彆說這次娘娘的謀劃能不能成,隻怕顧亭雪這回給皇上籌措糧餉,也不會那麼輕鬆。
……
江南行宮奢華無比。
見過了命婦和官員們的家眷,貴妃便先回去休息,等到過幾日才會正式設宴。
到了寢宮之後,娘娘臉上卻一直沒什麼笑意,夢梅看著娘娘斜靠在座位上,不停地摩挲著自己的手串,心裡便知道,娘娘又在謀劃事情了。
雖然兩位總督都邀請顧亭雪去自家的宅院住,但顧亭雪還是帶著神策軍住進了行宮。
這回衛知也倒是沒有拒絕。
今日他也看出來了,江南的形勢複雜,之前又有過殺欽差的事情,神策軍願意幫忙護衛貴妃是再好不過的。
等到神策軍住進了行宮,副將杜子康才有些憂慮地問衛知也,“將軍,這江南與顧大人牽扯頗多,接下來,顧大人與貴妃娘娘怕是有不少衝突,讓他住在行宮,顧大人會不會對娘娘不利?”
“神策軍如今和虎賁衛一起護衛行宮,若是娘娘出了事情,他顧亭雪第一個要被問罪,與其日日防範,不如借用他的力量,咱們這是陽謀。你隻管把貴妃的院子守衛好,一隻蒼蠅都不準飛進去便是。”
“是,屬下知道了。”
這回虎賁衛是真的十二萬分的警覺。
而且衛知也把娘娘周圍的所有守衛工作都留給了虎賁衛,隻讓神策軍負責外圍的守備,所以晚上香君都沒見到顧亭雪。
本以為第二日顧亭雪會來拜見,但是他竟然也沒有來。
雖然來江南之前,兩人就說好,到了江南之後,小心行事,沒有必要,不必見麵。
但是顧亭雪真不來,香君還是有些生氣。
許煥文和衛知也來與香君說起宴會的安排時,香君便問了句,“顧大人呢?這來行宮多日,怎麼也不見他來拜見本宮?”
許煥文隻能耐心解釋,“娘娘,顧大人是來江南籌糧的欽差,本就沒有朝廷的官員拜見後宮妃嬪的道理。”
香君重重地把茶碗摔在桌上。
“一個奴才而已,在宮裡還要給本宮徹夜舉燈,當人形燭台呢,這到了江南就是不一樣啊,那日,本宮看那幾個總督和巡撫對顧亭雪甚是諂媚,倒是不把本宮放在眼裡。怕是在他們心裡,皇上都比不過那狗奴才吧。”
“娘娘……”許煥文壓低聲音道:“慎言啊。”
香君冷眼看著衛知也說:“本宮說的話自然會認,衛將軍隻管把這番話告訴皇上,本宮可不怕。”
“娘娘……末將沒有這個意思。”
衛知也和許煥文對視一眼,然後又默默低下了頭。
到了下午,行宮設宴之前,這貴妃娘娘在行宮發了脾氣的事情,就已經被眾人知曉了。
行宮裡大部分的奴才都是本地人,和各處都有著聯絡,所以宴會開始之前,這些命婦和官員的女眷們,就已經知道了此事。
說的是,貴妃娘娘覺得江南的官員對她招待不周,不如一個宦官,所以生氣了。
對於婦人們來說,這貴妃是萬萬不敢得罪的,自然要替自己的夫君好好巴結貴妃。
所以,進獻給貴妃的禮物都又換得更貴重了一些。
到了晚上的宴會,香君看著桌上的美酒佳肴,實在是提不起什麼興趣來。
想到自己在女人堆裡坐到了最高的位置,可那些男人們,卻連來拜見她都是不必的,香君心裡就生出一股無名火來。
終於到了女眷們給貴妃娘娘獻禮的環節。
江南的女眷們,一個個也是飽讀詩書,說起溢美之詞來,也是滔滔不絕。
貴妃娘娘的神情逐漸愉悅起來,對著女眷們也溫和客氣了不少,有些送到貴妃娘娘心坎上的,還會得娘娘的賞賜。
有人送書畫,有人送筆墨。
隻見一個貌美端莊的婦人走上前來。
那是江寧巡撫家的長媳張氏,她給香君進獻的是一盒珍珠。
這一盒珍珠絕對稱得上是“大如鵝卵、七彩虹光、無裂無瑕”,是極品中的極品。
“妾身早就聽聞貴妃娘娘姿容絕代,冠絕六宮,舉世女子皆仰娘娘其豔。妾身思量著,娘娘必定真愛容顏,故獻此盒珍珠,娘娘無論是用其碾粉敷麵美容養顏,抑或是用來內服養生安神定驚,皆妙不可言,不僅可以以,還望貴妃娘娘笑納。”
“真有此等妙用麼?”
“自然,妾身不敢欺瞞娘娘。”
香君拿起一顆看了看,然後輕輕地把那顆珍珠又放回了盒子裡。
她微笑著看著張氏,然後用不重卻所有人都能聽到的聲音說:“來人,張氏僭越,給我拿下,鞭打五十,關到行宮彆所監禁起來,等著明日由欽差許大人親自處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