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行宮的時候,香君渾身都已經濕透了。
夢梅趕緊讓人準備水給香君沐浴。
“娘娘,這還鬨著瘟疫呢,病了可就麻煩了。”
香君本還有重要的事情要辦,但是夢梅擔心,她也隻能先去沐浴更衣。
等到安置好了,香君便叫來衛知也,讓衛將軍替她去把顧亭雪叫來。
夢梅暗中找顧亭雪,他能拒絕,但是衛知也去請,顧亭雪不方便拒絕。
果然,過了半盞茶的時間,顧亭雪出現在了正殿裡。
香君看一眼氣勢洶洶站在自己旁邊的衛將軍道:“還請衛將軍出去,本宮有話要單獨和顧大人說。”
衛知也:“娘娘,皇上讓臣護衛娘娘,守在娘娘身邊,是末將的職責所在。”
“皇上是讓你護衛我,還是讓你做我的主子的?”
“微臣不敢!”
香君冷聲道:“出去!”
衛知也心裡也覺得奇怪,就算他在貴妃身上感覺到了宛如男子的壓迫感,但他也不是容易被嚇住的人。
隻是不知道為何,他對貴妃有種打心底的尊重,所以她讓他出去,他不敢違抗。
“末將在外麵守著,貴妃若有事情,大聲呼喊末將即可。”
“不用,你走遠些,本宮與顧大人說的話,衛將軍不方便聽。”
衛知也猶豫一瞬,低頭道:“是!”
衛將軍退了出去,可他剛走到門口,就聽到一聲清脆的巴掌聲在身後響起。
衛知也回頭看了一眼,隻見顧亭雪偏著頭,那一巴掌可是結結實實地打在了他臉上的。
衛知也趕緊轉過頭來,匆匆走出去。
他算是明白娘娘為何要趕他走了。
娘娘定是在為顧亭雪今日在祭祀典禮上做的事情生氣,想要狠狠教訓顧亭雪一番,這才要趕走他。這顧亭雪受皇帝寵信,指不定回京之後,會在皇上麵前進讒言,構陷娘娘。
皇上到時候難免要問起衛知也。
隻要衛知也沒有聽到、看到,他就不用向皇上撒謊。
衛將軍想了想,替娘娘關上門,然後帶著他們的人走遠了一些。
殿內,顧亭雪摸了摸自己的臉。
香君這一巴掌可實在是結實得很,他的嘴角都被打出血來了。
這是真生氣了。
“娘娘的火氣也太大了一些。”
看著顧亭雪那混不吝的樣子,香君更是氣不打一處來。
“你今日是什麼意思?不想活了麼?”
香君比其他人都看得明白。
顧亭雪這是把民心所向給了香君,卻把皇上的忌憚猜忌全都攔在了他自己身上。
表麵上,顧亭雪說自己是聽了貴妃的命令,殺了孫巡撫等人。
但是跟隨而來的官員也不是傻子,也不會隻會看最膚淺的這一層,再加上顧亭雪和香君的關係不睦,甚至都不需要回想,當場他們就應該立刻看出來了,顧亭雪是逼著香君認下此事,逼著香君承認是她要殺貪官的。
而咱們的皇帝,更是個陰險的性子,想事情隻會往複雜了想。
按照皇帝的性子,定會覺得,顧亭雪是知道香君要去江南,猜出了皇帝的目的,這才要早早地給香君在北直隸埋下陷阱,倒逼皇帝回宮之後,收拾香君,給江南減輕壓力。
以香君對皇帝的了解,皇帝非但不會因為孫巡撫的事情怪罪香君,還一定會力保她。
所以,顧亭雪這樣做,不會影響皇帝對香君的判斷。
反而會讓皇帝更加憎惡他。
就算如今皇上不會對顧亭雪做什麼,但等到他想要收拾顧亭雪的時候,這件事,就是顧亭雪最大的罪狀。
“娘娘何出此言?”
“彆跟本宮拐彎抹角,你為什麼要這樣做?”
“娘娘不是想處置那幾個貪官麼?”
“那你將那幾個貪官扣押起來便是,等皇上的旨意在處置,就是普通的犯人沒有皇上斬立決的旨意,也要等到秋後問斬,哪有隨意殺了的?你如今這般行為,是在藐視天威!”
顧亭雪掏出手帕,擦了擦嘴角的血,還是做出一副漫不經心的樣子。
“我了解咱們皇上,那幾個貪官,今日不殺,以後就殺不了了。”
香君冷笑,“顧大人何時這麼好心了,從前當皇帝的鷹犬,殺了多少無辜之人,現在怎麼又嫉惡如仇了?”
顧亭雪抬眸看了一眼香君,又垂眸看著帕子上的血,自嘲地笑了笑道:“在娘娘心裡,我便是個無恥之徒麼?也是,一個閹人,哪裡來的家國大義呢?”
“你彆跟本宮來這一套,也彆故意說這種自輕自賤的話!本宮氣的是你竟然如此感情用事,如此愚蠢!就算要殺那幾個狗官,難道就沒有更好的辦法麼?如今北直隸有瘟疫,想要無聲無息地了結他們很難麼?在牢裡病死便好了,也不會讓人抓到把柄。本宮不信你如此愚蠢,你非要做得如此高調,是嫌皇帝不夠忌憚你,想早點死麼?”
顧亭雪自嘲地笑了起來,語氣甚是陰陽怪氣,惹人生氣。
“娘娘,你難道不知道麼。皇上用你,用我,用後妃,用宦官,都是一樣的原因,女人和太監,都是沒根的人。咱們不是男人,在這世上,就沒有根基,能依靠的隻有他。這樣的人,以後要處理起來也容易。反正皇上遲早要殺我,我不如趁現在他還不敢、也不能殺我,幫娘娘一把。娘娘如今有名望,皇上將來想要對娘娘痛下殺手的時候,為著自己的千古名聲,也能多幾分猶豫,不是麼?”
香君都要被顧亭雪氣死了。
“本宮用不著你這樣的好心!本宮說過許多次,對你,本宮有自己的打算!你我的賭約還未結束,誰允許你這般行事魯莽了?簡直就是胡亂發瘋!自取滅亡!本宮才不領你的情。”
聽到香君這般說,顧亭雪側過頭,冷淡地說:“我這樣的人,也不配娘娘領情。既然如此,我要如何做,也輪不到娘娘來管。我遲早都是要不得好死的,娘娘今日又何苦這般生氣?”
香君氣得又是一巴掌打在顧亭雪臉上。
“我看你的記性不大好,本宮說過,本宮的人,一個都不準死。”
香君上前一步,捏住顧亭雪的下巴,將他的臉掰過來,逼著他直視著自己的眼睛。
“顧亭雪,你就這般憎惡你自己麼?就因為我知道了你的身世,你就要如此自我折磨,自我毀滅,是麼?”
香君惡狠狠地瞪著顧亭雪,嘴裡說出的話,也跟刀子一般。
“你是想要用這種方式讓自己乾淨些,還是想要我記著你的好、忘記你的不堪?可惜了,本宮不是那樣的女人,對死了的無用之人,本宮不會有一丁點的懷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