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獵第一日。
大齊的貴族女子,禮、樂、射、禦都是要會的,所以秋獵也會有女眷參加。
皇後身子不適,隻是和皇上一起參加了狩獵前的祭典儀式,沒有打算參加後續的圍獵,於是榮貴妃作為妃嬪之首,便理所當然地替代了皇後的位置,翻身上馬,待在皇上身側。
貴妃娘娘今日穿的是一身正紅色騎裝,馬上英姿颯爽,像是草原上的一顆寶珠,不知道得了多少欽慕的目光。
可皇後的眼睛卻死死地釘在貴妃的衣服上。
榮貴妃如此僭越行事,實在是狂妄。中宮皇後還在,她竟敢穿正紅色,在場的竟然也無人覺得有什麼不對。
皇後憋著一肚子的氣,卻還隻能強忍著,維持著自己皇後的體麵。
香君把皇後的眼神看在眼裡,又去看皇帝,卻發現皇帝的臉色很陰沉,但卻不是對著貴妃。
香君順著皇帝的目光看過去,見到一個人正直勾勾地盯著貴妃。
那人穿著一身禦賜的仙鶴服,年紀三十左右,但卻一身瀟灑金貴,算得上是風流倜儻。
香君知道那是誰了,能穿仙鶴服的,隻有丞相。
楊丞相的年紀不對,而且人也沒來,所以這個人就是宋飛景了。
兩世,香君還是第一次見宋飛景。
他也實在是狗膽包天,就這樣直勾勾看皇上的女人,是真的覺得皇上離了他不行麼?
一直騎馬待在皇上身後的顧亭雪,很自然地打馬上前幾步,就那麼擋住了宋飛景的目光。
宋飛景似乎這才回神,收回目光,也翻身上了馬。
皇上臉色這才稍稍好些,若不是還要用宋飛景打壓楊家,他早就殺了這個色膽包天的狗東西。
皇上滿意地看一眼顧亭雪。
果然是他從小帶在身邊的奴才,亭雪永遠最懂他。
“哎呀!救命啊!”
眾人聽到一聲嬌俏的驚呼聲,忙看過去。
隻見香君上馬上到一半,來不及跨上去,就被馬兒癲到了地上。
皇上驚呼,“憐貴嬪!”
禁軍侍衛長周子都在後麵跟著,眼疾手快撈了香君一把,抓住她的胳膊往後拽了一下,馬也被及時控製住,香君才無事,沒有被馬踩到,隻是摔了一身土。
剛才救下香君的是皇帝如今極為器重的禁軍侍衛長周子都。
周子都一臉剛正不阿地對皇上拜道:“方才情急,微臣唐突了憐貴嬪。”
“無妨,若不是你,朕的憐貴嬪就要被這馬踩死了。”
香君滿身泥土可憐巴巴地坐在地上,眼眶都紅了,可憐兮兮地說:“皇上,臣妾……臣妾丟死人了。”
眾人都噗嗤一聲笑出來,就連近段時間一直都憂心忡忡的貴妃都忍不住被香君這落魄模樣逗笑。
隻有顧亭雪,騎著馬跟在皇上身側,看香君的時候,臉黑的跟包公似的。
香君假裝沒看到顧亭雪陰鬱的眼神,繼續委屈巴巴地擦遮臉,這不擦還好,一擦就成了個小花臉。
皇上也是忍俊不禁,“還嫌不夠丟人麼,趕緊站起來。”
一旁的小太監,趕緊過來扶著香君站起來。
香君踉踉蹌蹌站起來。
“香君妹妹沒事吧?”貴妃擔憂地問。
香君搖搖頭,“沒事的。”
嬪妃們都笑話香君,尤其是秦昭儀,陰陽怪氣道:“大家也彆笑話憐貴嬪了,畢竟是小門小戶出身,沒有見識,不會騎馬也是有的。”
秦昭儀這話說得實在是不合時宜,再怎麼說,香君也是皇上的女人,在這裡這樣說她,豈不是讓皇上在大臣麵前沒臉。
貴妃立刻說:“憐貴嬪是江南女子,江南文風盛行,不會騎馬也是正常。”
旁邊的大臣也說:“這就是寫憐花小字的憐貴嬪吧?皇上,憐貴嬪娘娘的手是寫字的,這握不住韁繩也不奇怪。”
有兩個人替皇上找補,愛麵子的皇帝心情好上了不少。
“既然不會騎馬,你就回去歇著吧。”
香君也不惱,隻委屈巴巴地看著皇上說:“皇上,臣妾雖不會,但臣妾想學,這秋獵的還有十幾天,臣妾總能學會的。臣妾是皇上的妃嬪,定不會讓皇上丟臉的。”
秦昭儀沒好氣地說:“難不成還讓我們等著你學會麼?皇上……臣妾不依,您答應臣妾的,要給臣妾打一隻狐狸做帽子的。”
皇上很煩秦昭儀一直插嘴,看秦昭儀一眼,秦昭儀隻能悻悻然閉嘴。
皇上又看向香君,香君一臉的堅定,隻讓他覺得可愛得緊,是個乖的,還知道要給他爭氣。
皇上便隨手指了指站在香君旁邊的周子都道:“子都,你的騎射是最好的,你便幫朕教憐貴嬪騎馬,教好了有賞。”
“是,微臣遵命。”
皇帝帶著大臣和妃子們策馬而去,周子都帶著香君到了草場上練習騎馬。
等到隻剩下他們兩人單獨相處,香君立刻換了一張臉,笑嘻嘻地看著周子都。
“周侍衛長,咱們又見麵了,你可還記得我?”
周子都被香君笑得臉一紅,低頭道:“微臣自然記得!”
周子都其實一直都關注著香君。
他本以為香君入宮之後,他便不會再聽到她的消息。她也許就像後宮的其他女人一樣,入了宮,就像是被吞沒了一般,無聲無息。
可沒多久,周子都就聽說了宮裡有個憐美人,寫得一手好字,在京城裡出了名。
他一打聽,就知道,憐貴嬪就是香君。
緊接著又聽說她小產,還蒙冤進了宮正司,出來之後一病就大半年。
他那時候就想,她在宮裡一定過得不好。
想想也是,她從江南來,在京城裡無依無靠,又沒有家世撐腰,她又那般的單純善良,定是要被後宮裡的那些女人欺負的。
本來,今日見到她氣色這樣好,想著她應該在宮裡過得不錯。可是剛才看到秦昭儀在那麼多人麵前給她沒臉,隻怕在宮裡的時候,隻會變本加厲地欺負他,心中便覺得香君更可憐了。
“憐貴嬪娘娘在宮中過得可好?”周子都小心翼翼地問。
看周子都那心疼的眼神,香君有些莫名其妙。
但人家都心疼她了,香君自然是要順杆爬的,低頭一副被戳中心事的模樣,眼眶一瞬間就紅了。
看到香君這個樣子,周子都更心碎了。
果然,她就是一株可憐的蒲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