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眾人落座之後,香君才又偷偷看過去。
隻見顧亭雪站在太後身邊,還是站得那般筆直。
他今日穿著的是皇上親賜的麒麟服,不知道的,還以為他是皇上的弟弟呢。
“亭雪,你也坐吧,”太後看一眼站在身後的顧亭雪道:“你現在也不是一般的內侍了,是給皇帝在前朝辦差的,也是有體麵的臣子,去下麵坐著。”
皇上的表情明顯僵了一下。
顧亭雪微笑頷首道:“亭雪難得見太後娘娘一麵,今日太後壽辰,便讓微臣替皇上多儘一份孝心吧。”
皇上聽到顧亭雪這麼說,似乎很開心,對太後說道:“母後,亭雪要伺候你,便讓他留在這裡,他啊,是最懂兒臣心的。”
太後無奈地笑了笑道:“那便隨你們。”
這時候,一旁的皇後娘娘才起身,帶著眾妃嬪給太後敬酒,說祝詞。
隨著皇上一聲開宴,絲竹歌舞便響了起來。
宴會前半程的節目都是德妃娘娘安排的。
德妃娘娘安排的節目就和德妃娘娘這個人一樣,沒有什麼不好的,但是也沒有什麼意思。
香君觀察,太後也興致缺缺的樣子。
皇上看到母後的神色淡淡的,臉色不大好看。
皇後娘娘見狀,立刻提出:“後宮妃嬪們都準備了禮物給母後呢,母後可賞臉看看?”
太後點點頭,皇後娘娘便先把她準備的壽山石讓人帶了上來。
那壽山石是一個天然的壽字,太後臉上終於露出了些微笑來。
“年年皇後的禮都是哀家最喜歡的。”
看到母後笑了,皇上伸出手握住了皇後的手,一副帝後感情很好的樣子。
香君瞟一眼貴妃,貴妃果然臉色難看。
貴妃打心底裡覺得,隻有她和皇上才是真心相愛的夫妻,但是偏偏皇後才是名正言順的皇帝的妻子。
就算皇帝對貴妃再好,隻要是這種闔宮一起,或者需要麵見朝臣、命婦的時候,皇上都隻能也隻會陪著皇後,站在皇後身邊。
這是貴妃心中的隱痛。
貴妃身後的采薇小聲自家娘娘,“貴妃娘娘,該您給太後獻禮了。”
貴妃這才收拾好自己的神情,微笑著端莊起身,送出了她給太後準備的壽禮——
一個訓鷹師帶著一隻白色的海東青走進了大殿。
太後娘娘的身子明顯震了震。
當年太後從北蒙回來的時候,便是帶著一隻白色的海東青回來的,太後極愛它,從來都是親自喂養。
隻是後來那隻海東青死在了先帝皇後的箭下,太後為此傷心了許久。
這貴妃娘娘是會送禮的,今天這禮,隻怕沒人能比得過她,就連皇後的臉色都有些不好看。
可太後,並沒有說話,而是先瞟了一眼自己的兒子。
觀察到太後表情的香君,忽然福至心靈,想到了一件事。
這海東青可是隻有北邊草原才有呢,貴妃娘娘一個深宮婦人怎麼可能搞得到?肯定是北邊送來的。
北邊有誰啊?
北邊可不是有皇帝的九弟,咱們威風凜凜的大將軍王麼?
所以,這海東青,是貴妃娘娘讓大將軍王給她弄來的。
也隻有大將軍王才有那個能力搞到一隻和太後當年養的那隻海東青一模一樣的鷹,並且還能千裡迢迢安全無虞地送到京城來。
太後那樣的人精怎麼可能想不通這裡麵的關竅?
所以她沒有說話,而是先看了一眼自己的兒子。
果不其然,皇上的瞬間黑了臉,臉上陰雲密布,陰沉得讓人透不過氣。
貴妃卻還糊塗著,微笑著對太後說:“母後,臣妾知道您曾經養過一隻海東青,極為心愛,所以特意為您尋來這隻相似的,隻希望能博得母後一笑。”
皇帝看了一眼太後,母子倆對視一眼,都明白了對方的想法。
這母子倆也算得上是心意相通。
他們可都忌憚著北邊的那個大將軍王呢,先帝的兒子,手握重兵,還和宮裡的貴妃私下有牽連,更彆說,這個貴妃還懷著皇嗣。
饒是哪個皇帝都忍不了。
但太後也知道,皇帝愛榮貴妃愛得跟眼珠子似的,所以也不能直接訓斥她,隻能委婉地敲打一番。
“難為你一番心意了。隻是哀家年紀大了,哪裡還能訓這海東青?我看……”
太後看了一圈,然後看向了身後的顧亭雪。
“亭雪,皇上讓你管著監察處和神策軍,最近連樞密院也給你管了,我看,這海東青就賞給你吧,也配你的身份。”
皇上臉上的表情明顯好看了許多,心裡舒坦了一點。
而貴妃則是一臉的無措和羞辱。
顧亭雪再怎麼得臉,都是個閹人。
太後把貴妃精心準備的禮物,轉手就給了顧亭雪,這不是打她的臉麼?
顧亭雪趕緊上前謝恩,然後又微笑著站到了太後身側。
貴妃心中委屈極了,可這是太後的壽宴,她也不能發作,隻能強顏歡笑,退回自己的座位。
“還有……”太後又叫住貴妃,“榮貴妃的規矩還要好好學,這後宮妃嬪裡,隻有皇後能叫哀家母後,你可彆叫錯了。”
榮貴妃的身子搖了搖,差一點就站不住了。
原來她都是叫太後“母後”的,今天太後卻當這麼多人的麵如此下她的臉,她不知道自己到底做錯了什麼。
榮貴妃看向皇上,可皇上竟然也用責怪的眼神看著她,她恨不得立刻就要哭出來。
皇後娘娘忍著笑,柔聲道:“榮貴妃,太後是關心你才教導你呢。”
“是,臣妾知道了,謝太後娘娘教誨。”
貴妃被采薇扶著坐下,接下來的宴會,她都沒有再說一句話,活像是個雕像一般坐在那裡。
接下來,各宮的妃嬪按照自己的位份,一個個送禮。
倒是沒有再出什麼紕漏。
終於輪到了香君。
香君抱著琵琶走了出來,盈盈一拜道:“臣妾承香殿憐良娣,拜見太後娘娘,祝太後萬壽無疆、長樂無極。”
太後的目光落在香君抱著的琵琶上。
皇上的臉又是一僵。
母後年輕的時候,最擅琵琶,但被困韃靼的時候,母親受儘折磨,返回故土後便再不能彈。
因著怕母後傷心,所以皇帝登基之後,隻要是太後會出現的宴會,就不會有琵琶。
眾人都等著看香君的笑話。
果然是沒有家世的女子,連太後的忌諱都不知道。
皇帝也有些怪罪她。
怎麼貴妃和與她交好的妃嬪,都這麼不合時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