似是沒想到她會這麼問,男人身子明顯怔了一下,垂在身側的拳頭不自覺握緊。
本以為自己隱藏的很好,卻沒想到,竟被她看見了。
所以她方才一個人跑到大街上,是為了找他嗎?
心裡這麼想的,溫盛年也就這麼問了出來,嘴比腦子快。
許清癮麵色一僵,詫異的看他一眼,不是她在問他問題嗎?怎麼反過來變成他質問她了?
不過這個問題,她確實不知道怎麼回答,也不想回答。
女孩低眸看著腳尖,沒說話。
二人都選擇沉默,氣氛僵持。
不知過去多久,溫盛年歎了口氣:“回去吧,以後這麼晚,就不要再出來了,我知道你很會打架,但那樣終究不安全,彆讓我彆讓你家人擔心。”
他默默繃緊下顎線,差點說漏嘴。
許清癮沒注意到男人的異樣,因為她的問題對方沒有回答,心裡多少有點賭氣,也沒理他,徑直回了彆墅。
目送女孩的背影消失在夜色中,男人的眼眸一點點暗下。
他抬眸看向二樓,燈光亮起,下一秒,窗簾被刷的拉上,燈光熄滅。
應該是休息了吧。
溫盛年又在原地站了一會,緩緩轉身離開。
二樓臥室,許清癮躺在床上,翻來覆去怎麼也睡不著。
男人的突然出現,徹底打破她原本平靜的生活。
原本以為不會再有聯係的兩條平行線,重新交彙在一起。
這到底是緣,還是孽?
猶豫一會,她還是翻身下床,走到窗邊,小心翼翼掀開窗簾朝樓下看了一眼,方才與他對峙的地方,空無一人。
她眼眸暗了暗,默默靠在牆邊出神。
天空逐漸泛起魚肚白,許清癮徹夜未眠。
同樣一夜沒睡的,還有另一個人。
溫盛年坐在客廳沙發上,望著前方的電視櫃發了一晚的呆。
經過今日淩晨那短暫的相處,他腦子又混亂了。
明明昨晚在酒會門口,聽見的是她對自己的毫不在意,甚至是厭惡。
可是剛才她那些舉動,卻讓他的認知出現了偏差。
其實他已經大概能猜出來,女孩之所以出現在淩晨的深夜街頭,很大一部分原因應該就是因為他。
若是真如她所說的那般不屑,嗤之以鼻,又怎麼會做出這種舉動?
所以其實當時她說的那些,都是氣話?
饒是自信如溫總,此刻在這件事上,也沒那麼篤定了。
隨後似是想到什麼,整個人又變得沉悶。
即使是又如何?
溫家與尋家那些淵源,早就已經將他們之間的情分徹底斬斷,他們倆,早就已經不可能了
三日後。
許清癮去看望初墨的母親。
步春枝三月前做的手術,如今已經恢複的差不多了。
出院後,許清癮在一個環境不錯的小區裡給她買了棟房子,這段時間有空就會去看看她。
步春枝的精氣神看起來還不錯,快五十歲的人了,天天下午都會去樓下和一群同齡大媽跳廣場舞,生活的悠閒又自在。
許清癮去看她的時候,她剛跳完舞回來,整個人都神采奕奕的。
看見是她,步春枝立馬笑了,熱情的招呼人坐下,又是切水果又是泡茶的,高興的嘴角壓都壓不住。
“來小癮,這是阿姨昨天才去買的新鮮橙子,可甜了,你一定要嘗嘗。”
許清癮接過切好的橙子,放入嘴中嘗了嘗,眼眸瞬間亮了。
“阿姨,這橙子真好吃~”
“好吃就行。”
步春枝滿意的笑了,似是想到什麼,嘴角的弧度漸漸收起,雙手不自覺在褲子上來回摩擦,略顯局促。
“那個,小癮呐,墨墨到底什麼時候才能回來啊?”
聞言許清癮剝橙子的手一頓,心底湧起一抹酸澀,麵上卻極力表現的鎮定,努力擠出一絲笑。
“阿姨,我不是都跟您說過了嘛,墨墨被派去了海外的分公司,一時半會還回不來,你平時給她打電話她也不一定會接,畢竟你們的時差完全是反過來的。”
步春枝眼中的光暗下來,微微轉頭,看向一旁的電視櫃,走過去,從櫃子裡拿出一個紙箱子。
箱子打開,裡麵是一堆小女孩愛玩的玩具。
許清癮眸光閃了閃,看著女人從箱子裡拿出一個粉色頭發的芭比娃娃,輕柔撫摸著。
步春枝眼角含淚,對著那隻娃娃,笑得溫柔。
“這是我給墨墨買的第一個玩具,我記得,她當時可開心了,天天晚上睡覺都要抱著不撒手。”
回憶起這些事,女人的臉上流露出一種母性的光輝,所有人都能看出來,她有多愛這個女兒。
良久,步春枝把娃娃重新放回箱子中,從回憶裡抽離出來,看著她:“小癮啊,阿姨不是傻子,墨墨已經三個多月沒有聯係我了,我不可能裝作什麼都不知道,你不要再繼續騙我,我已經做好準備,你告訴阿姨,墨墨她,是不是出事了?”
看著女人那雙略顯混濁的眼睛,許清癮的眼眶逐漸濕潤。
其實她知道,這件事瞞不了多久,但她卻沒想到,這一天會來的這樣快。
她低頭,猶豫好久,才緩緩抬眸看她。
“阿姨,我帶你去個地方吧。”
步春枝眼睫顫了顫,眸色逐漸幽深,也沒問為什麼,隻點點頭:“好。”
她將箱子重新收回櫃子裡,即將關門離開時,又轉頭仔仔細細將這個沒住多久的小房子看了一遍,隨後抬手,輕輕合上房門。
許清癮開車,帶她去了墓園,即將下車之際,突然開口叫住她。
“阿姨。”
步春枝開門的動作頓住,轉頭看她。
女孩神色呆滯,嗓音微微顫動:“你真的做好見她的準備了嗎?”
步春枝不可能看不出來這是墓園,為何還是這麼鎮定?
女人表情溫潤,朝她笑了笑:“小癮,阿姨已經做了三個月的準備了。”
她看起來很坦然,就好像等會要去做的不過是一件稀疏平常的小事。
二人下了車,步春枝站在墓園門口,沒著急進,仿佛已經預知到什麼,唇色逐漸發白。
“墨墨,我的墨墨”
腿一軟,差點倒在地上,許清癮急忙上前將人扶住,眼眶也紅了。
“阿姨,對不起,是我沒保護好她,對不起”
若不是因為她,初墨就不會被溫懷安盯上,也就不會死。
步春枝一把拉住她的手,情緒非常激動:“小癮,告訴我,她是怎麼死的?我的墨墨是怎麼死的!”
“車禍”
許清癮閉了閉眼,從牙縫中擠出一句話:“在去出差的路上,出了車禍”
“墨墨!我的墨墨!”
步春枝死命捂住嘴,壓抑著絕望的哭聲。
許清癮緊緊抱著她,不停在她耳邊說對不起。
都怪她,都是她的錯。
不知過了多久,女人的哭聲逐漸平息下來。
步春枝眼神茫然,輕輕推開她,看向墓園深處。
“小癮啊,不用跟著阿姨,阿姨想和墨墨,單獨待一會,等下就回來,等下就回來”
說著,抬腳往裡走,步子遲鈍緩慢,脊背拘摟,仿佛一下老了十歲。
許清癮看著看著,眼淚落下來,砸在腳下的草地上,滲進泥土裡,消失不見。
她在墓園外等了許久,從白天等到晚上,也沒見步春枝從裡麵出來,心裡逐漸升騰起一股不好的預感。
許清癮邁步往裡走,尋著初墨的墓碑走去,卻在看到眼前的場景時,眼眶瞬間猩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