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夢琳在過去幾天,一直都在纏著吳良駿讓他關照洛塵。
但李夢琳求歸求,洛塵值不值得被關照,還要看洛塵自己的表現。
如今來看,洛塵至少在忠於皇室的表麵功夫上合格了。
接下來就要看他能不能在朝堂這種環境生活下去,若是活不下去,他關照的話反而會連累自己。
所以,他需要先考驗一下洛塵的政治能力。
“洛侍郎也是初來刑部,對刑部的很多工作章程可能還不太了解。”
“老夫這裡正好有一個案子,你去帶人督辦一下,順便了解一下工作流程。”
一邊說著,吳良駿緩緩站起身,從身後的書架上拿出了一份卷宗。
半年前,在關中京畿區的一個縣裡。
有兩個落榜的書生在村民繳糧的時候和官府發生了矛盾,毆打了收糧的官吏。
按照律法,這兩個人應該處死。
但問題是,這兩個書生並不是自己偷稅漏稅,他們是發現官府串通地方大族,合起夥來騙農民多繳糧,分攤朝廷壓在大族頭上的稅收。
這兩個落榜書生完全就是路人,他們為了皇朝的稅收,為了百姓的生計才仗義出言。
而且先動手的還是官吏,他們隻是作了推搡都不算故意打人,這點當時在場繳稅的民眾都可以證明。
根據這些證據,他們兩人屬於為民請命,還是讀書人自然可以免除處罰。
可偏偏跟當地官吏勾結的豪強還不是一般人,而是底蘊比大唐都要久的五姓七望。
這些大世族不直接乾預朝政,但是朝堂上的各派跟他們都有千絲萬縷的聯係。
基本可以說,無論魏王和趙王誰最後獲勝,這些大世族都不虧。
因為兩方的背後都有他們的影子。
正是這些人一邊在朝堂走動,一邊打壓作證的農民。
硬是逼得民眾不敢作證,刑部無人敢放這兩個書生,可是殺了這兩個書生的話,損害的還是皇朝的威嚴和利益。
如何妥善處理此事,才能做到既不得罪世族,又不動搖國本,就極大考驗一個人的政治智慧。
而如今。
洛塵能不能為陛下分憂,從這個案子如何結案就可以看出來。
他若是能夠妥善處理此案,則說明陛下的眼光沒有問題,自己也可以適當幫助他。
他若是不能處理此案,反而損害了朝廷的利益,那麼就可以拿他開刀警示世人。
若是損害世家的利益,那麼還可以把他當作棄子平息世家的怒火。
“下官定當用心而為。”
洛塵知道吳老登的葫蘆裡肯定沒什麼好藥,但是領導安排工作,他不接也得接。
而且自己一個侍郎,才負責一件案子,跟休假也沒什麼區彆了。
洛塵捧著卷宗找到了自己的衙署,跟下屬們客套一番後,洛塵翻看起了這個卷宗。
在看到案件主要嫌疑人時,洛塵突然一驚。
“張門,關興學,這不是我上輪推演中一起坐牢的獄友嗎?”
上輪推演洛塵被關入天牢後。
看到這兩人的姓氏挺適合結義的,就跟他們二人約定相赴黃泉,來世一起做兄弟。
沒想到現實中,這倆人的案子居然落到自己的手裡了。
那自己必須要給賽博兄弟主持公道啊。
這麼想著,洛塵便繼續看了下去。
然而他是越看越沉默。
這個案子的卷宗大概也就幾百字,把兩個書生的動機和前因後果都寫的非常清楚。
但是卷宗旁邊貼的備注,卻多達千字。
備注是下級經手官吏依次補充的,寫的也非常露骨。
概括內容就是。
關中某縣為了按時繳稅,提前到收糧的衙門,但是衙門的人外出辦公了,繳糧的農民害怕錯過繳糧的時間和耽誤農活。
便把糧食賣給了大世家,由大世家來替他們向官府繳糧。
大世家收糧肯定不會按照市價收,價格往往隻有市價的一半,而害怕被偷稅漏稅的農民也隻能低價賣給世家。
這種情況非常常見,五姓七望這七個大世族,幾乎在大唐各地都在搞這種事情。
隻是沒有碰到像這個兩個書生這麼頭鐵的人。
直接把事情鬨到了刑部。
這個世界雖為平行世界。
但按照前世的曆史來看,這個世界的大世家恐怕隻會更誇張。
“也就是說,這個案子的本質根本就不是應該判這兩個人什麼罪。”
“而是要不要得罪千年的大世家。”
“要知道那些世家雖然在地方腐化朝廷基層,壓榨百姓,但是該給朝廷的錢糧卻一分沒少。”
“突然打斷世家們自認為正常的經濟來源,他們肯定會聯合在一起給朝廷施壓。”
“現在光昌帝膝下無兒,政權本就不穩,提拔上來的讀書人和新貴族一大半都是牆頭草。”
“世家們要是急眼了,光昌帝搞不好也會服軟。”
“那麼到時候,誰辦的這個案子,誰就是替死鬼。”
“怪不得上任刑部侍郎告老還鄉了,原來刑部裡有這麼大的一顆雷。”
讀完了卷宗上的內容,洛塵覺得比較中庸的做法,就是把這兩個人殺了。
然後同時治下邊官府怠慢工作的罪。
這樣既沒有得罪世家,又敲打了他們。
隻是。
洛塵有點咽不下這口氣。
先不提這麼做會不會寒了天下忠良的心,若是自己未來真的有機會和李瑾瑜,或者李夢琳在一起。
那這些世家薅的就不隻是朝廷的羊毛,而且還是他的羊毛。
而且放任世家不斷擴張會有什麼後果,任何一個現代人都清楚。
砰——
洛塵一拍桌子站了起來,然後又緩緩坐了回去。
但話又說回來了。
等事情鬨大,自己真被光昌帝賣了的話,也就沒命去迎娶皇女了。
所以。
洛塵還是決定先拖著,等晚上開啟了推演,自己去推演中找到一個兩全其美的法子也不晚。
衙署裡的官吏遲遲等不到洛塵安排工作,便主動問道。
“大人,需要屬下做些什麼嗎?”
“大家好好坐著就行。”
就這樣,洛塵除去吃午飯,一直乾坐了一天。
傍晚。
洛塵傻傻坐了一天的消息,傳到了吳尚書的耳中。
“父親,洛侍郎就那麼在椅子上坐了一整天,既沒有提審嫌犯,也沒有去熟悉衙門的工作流程。”
吳尚書聽後也有些難以置信:“他就那麼帶著整個衙署的人坐了一天?”
“是的,所有人都看到了。”吳學林以篤定的語氣說道。
“這……他到底行不行?他想要乾什麼……真來混日子嗎?陛下起用一個混子的目的到底是什麼?”
吳尚書沉吟良久,緩緩搖了搖頭:
“朽木不可雕也,再觀察他些日子,若還是無所事事,老夫就再去彈劾他。”
“父親,你這麼做的話,夢琳那邊怎麼交代?”
“跟那個傻丫頭有什麼好交代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