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靈芝剛鬆了口氣,卻在聽到後半句時渾身一顫,如同五雷轟頂般呆住了。
這三年來,她設想過無數種可能。
是乳母照料不周?
是哪日受了風寒?
亦或是自己孕期不夠謹慎?
卻從未想過,罪魁禍首,竟然會是自己這副身子。
"原來竟是我"
她聲音輕得幾不可聞,恍惚間又看見那個繈褓中的小臉,眉心一點朱砂似的紅痕。
當時還以為是菩薩賜的福記,沒想到竟然會是這般原因。
李靈芝突然劇烈地顫抖起來,仿佛全身的血液都在倒流。
在那些輾轉難眠的夜裡,她怨恨過的老天爺、責怪過的下人、甚至懷疑過的夫君
但此時她才明白,最該恨的其實是自己。
"靈芝姐!"
秦昭翎一把扶住她搖搖欲墜的身子,卻發現好友的手冷得像冰。
楚天青見狀,也是驚覺失言。
在講究血脈傳承的世家大族,這話簡直就像一道晴天霹靂。
他連忙補救:"隻是可能,並非必然,若將來婚配後注意調理,子女未必會患病。"
李靈芝的指尖深深掐入掌心,少頃才緩緩說道:"不瞞楚公子三年前我曾誕下一子,未滿周歲便"
話未說完,一滴淚珠已砸在裙擺上。
"靈芝姐"秦昭翎張了張嘴,卻發現所有安慰的話都在當年說儘了。
她還記得那個陰雨綿綿的春日,記得李靈芝抱著繈褓中那個小小的身體,在佛堂前跪了整整三天。
隻是此刻所有安慰的話語都顯得如此蒼白。
秦昭翎隻能緊緊攥住李靈芝顫抖的手。
楚天青聞言,也是明白了這其中的緣由,隨即正色道。
"李姑娘切莫自責!令郎的早夭未必跟此症有關,有很多疾病都會導致新生兒出現紅斑、”
“即便令郎真的患有新生兒紅斑狼瘡,那也並非遺傳所致,本質上這和你患有的紅斑狼瘡是兩種不同的疾病。”
聽到這裡,李靈芝猛地抬頭,通紅的眼中閃過一絲微光:"當真不是我"
"千真萬確。"
楚天青斬釘截鐵道:“而且,如果令郎真患此症,那他的皮膚上大概率會出現環形紅斑,並且麵色蒼白,喂養困難,若不理會,甚至難活過百日。”
他看向李靈芝:"令郎可有這等症狀?"
“沒沒有。”
李靈芝抬頭,聲音顫抖:"他他確實撐過了百日禮"
“那就是了。”
楚天青笑了笑:“令郎既無這些症狀,又能安然度過百日,足見與你的病症無關。”
一旁的秦昭翎也是安慰道:"靈芝姐,楚公子醫術高明,既這般說了,你且寬心。"
她取出手帕,輕輕拭去李靈芝臉上的淚痕。
李靈芝深深吸了一口氣,胸口劇烈起伏了幾下,她望著眼前二人關切的目光,終於緩緩點頭。
"多謝楚公子謝謝昭翎。"
她聲音仍有些哽咽,卻已不再顫抖。
"是這兒吧!"一個粗獷的男聲突然從院外傳來。
"對!三爺,就是這家!"另一個尖細的聲音附和道。
緊接著,雜亂的腳步聲由遠及近。
“嗷嗷嗷!”
原本趴在門口的小黑團兒猛地躥起,對著進來的眾人奶呼呼的叫著。
“嚇老子一跳!!”
一個瘦高的男人臉色一沉,衝著小黑團兒抬腿就是一腳。
"嗚——"
小黑團兒發出一聲淒厲的哀鳴,小小的身子直接撞在院牆上。
“黑團兒!”
沈靈兒趕忙跑過去,見小黑團兒掙紮著想要站起來,但前爪卻隻能無力地刨著地麵,
沈靈兒心疼的將小黑團兒抱在懷裡,隨後猛地抬頭,杏眼圓睜,衝著來人怒目而視:"你們是什麼人?!"
那瘦高男人根本不搭理她,歪頭叫來身後一個獐頭鼠目的小廝:"是她嗎?"
小廝眯著三角眼仔細打量沈靈兒,
“沒錯三爺!就是她!”
說著,他突然瞥見從正堂走出來的楚天青,立刻像發現獵物般興奮起來,指著楚天青道。
“三爺,就是這個男的,當初盧公子就是被他弄暈的!”
聽到這話,楚天青頓時明白,眼前的這十來號子人就是盧家的下人。
“終究還是沒逃過啊。”
楚天青歎了口氣,看著圍上來的盧府家丁,他忍不住往門口張望:"程咬金呢?這都打到家門口了,怎麼不見人影?"
與此同時,巷子拐角處,程咬金正跟更夫老張蹲在茶攤旁。
看到盧府那群人氣勢洶洶地闖進醫館,他忍不住眉頭一皺,隨即卻是哼笑一聲。
"老張,去叫人吧。"
他拍了拍更夫的肩膀,又揉了揉自己還隱隱作痛的屁股:"這事兒我就不插手了,讓兄弟們去解決。"
“是,將軍!”
老張領命離去,程咬金伸了個懶腰,自言自語懂啊。
“有秦家和李家那倆丫頭在,楚小子應該也不會有什麼事兒。”
“不過這些盧家人嗯,到時候問問終南山還有地兒不。”
院內。
盧三惡狠狠的盯著楚天青:“說吧,我哥在哪兒?”
“你哥?”
楚天青一臉茫然的問道。。
“你哥誰呀?”
"嘿!給我在這兒裝糊塗?"
盧三怒極反笑,臉上的橫肉都在抖動:"五天前他明明跟我說要來綁上元節盧公子看上的女子,可從那晚起就再沒回去!不是你搗的鬼還能是誰?"
“今天你要是不把人交出來,我就拆了你的醫館!”
盧三的唾沫星子噴了楚天青一臉。
我擦,這味兒!
楚天青被撲麵而來的口臭熏得一個後仰。
這盧三不但早起沒刷牙,胃裡肯定還積食不化,八成是有嚴重的胃火。
"這位好漢怕是找錯人了。"
楚天青強忍著惡心,無奈地攤手:“我真的不知道你哥是誰。”
“好!我看你真是不見棺材不落淚。”
盧三冷一聲,對著身後的小廝使了個眼色:"給我砸!先從藥櫃開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