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夢誰先覺?平生我自知!草堂春睡足,窗外日遲遲!”
翌日,趙序大聲吟哦著偷來的詩詞,揉著眼睛走出房間。
隻不過,相比詩詞之中的愜意,他額頭上的汗水就沒那麼愜意了。
沒錯,他是熱醒的,不是睡醒的。
不過隨便了,生活已經很苦了,得允許他苦中作樂一下。
他走到茅屋正堂,正好看見陳蕎去河裡挑水回來。
“二叔醒啦,鍋裡有熱著的菜團子,你先吃點點墊墊肚子。”
陳蕎一邊說著,一邊費力的將滿滿兩桶水倒進屋中的大水缸。
趙序打了個嗬欠點點頭,剛準備說話,便聽得陳蕎繼續說道:“二叔,今日一早隔壁陳家村就叫了人來請您,人現在還在門外候著,要不要叫他進來?”
“請我?”
趙序愣了一下,眼中浮現些許不解。
“說是昨日沒有學到做水車的精髓,做出來的水車引不上來水,想請你過去給看看。”
陳蕎說著,在身上擦了擦手,打來一盆水,示意趙序先洗臉。
趙序回神,突然想起來陳家村,貌似就是嫂嫂娘家所在的村子。
他趕忙問道:“你是說人還在外麵等著?天這麼熱,咋不叫他進來等呢?”
“叫了,說是你還在睡覺,家裡就我一個寡婦,他不方便進來。”
陳蕎解釋了一句,試探著問道:“那我現在叫他進來?”
“快快快,趕緊叫進來,這麼熱的天曬一早上,怕是要成人乾了!”
趙序趕忙點頭,這種天氣,他連門都不想出,對方愣是在門外等了他一早上,他都不知道這是種什麼樣的毅力。
陳蕎聽出趙序語氣裡的急促,趕忙轉身出門叫人。
趙序洗臉的間隙,一名滿頭大汗的青年也跟在陳蕎身後進屋。
“師傅!”
青年一看見趙序,便先彎腰行了一個大禮。
“彆,都是鄉裡鄉親的,叫啥師傅,不興這一套,趕緊起來。”
趙序被嚇了一跳,趕忙擺手,示意對方起來。
青年應聲而起,縱然滿頭大汗,臉上也不失恭敬之色。
陳蕎為他打來一碗冷水,他也不喝,隻是靜靜的看著趙序。
“你這趕緊喝點水緩一下!”
趙序不滿於對方的古板,卻也隻能開口相勸。
青年聞言,這才接過碗將碗中清水一口喝乾。
他擦擦額頭上的汗水,朝趙序憨厚一笑道:“徒兒來的時候,聽大姐說您還在睡覺,想著不好打擾”
“停停停,你的來意我知道了,你先坐下緩會兒再說話。”
趙序趕忙打斷他,這人也太實誠了,給他都整得有點不好意思。
要是他睡到下午,還不得死人啊。
見青年坐下,趙序又轉頭看向陳蕎問道:“嫂嫂,他是你本家?”
陳蕎點點頭,小聲道:“他是我三叔家的老大。”
一聽這話,趙序頓時忍不住嗔怪道:“都是自家人,怎麼還搞這套,直接把我叫醒不就行了?”
“不敢!”
青年趕忙起身,搖頭道:“徒兒今日厚顏上門,本就是因著這層親戚關係,若是再擾了師傅睡覺,徒兒實在於心不安。”
“嘿,你這人”
趙序正想罵你一句你這人咋油鹽不進,但聽見對方文縐縐的語氣,又突然頓了聲。
他試探著問道:“你讀過書?”
青年聞言,趕忙恭敬道:“前些年年景好的時候跟著私塾的先生讀過幾年,但先生說我生性愚鈍,再讀下去也讀不出什麼深意,便結了學業回鄉間種田!”
“好,好好好!”
趙序頭疼於對方文縐縐的說話方式,心間又忍不住欣喜對方是個讀書識字的。
因為他正愁要怎麼將水車推廣到更遠的地方。
是的,他準備將水車推廣出去。
至於原因,還是那句話,他需要安定。
從他來到這個世界的第一天開始,他就沒想過要去投什麼義軍爭什麼霸之類的。
他隻想在這個世界安安穩穩的活下去,活得自由一些,安定一些。
所以,他選擇了另外一條更加艱難,但也更加安全的道路,便是對周遭的環境,進行潤物細無聲的滲透。
而水車,既是他的自救之舉,也是他的試探之舉。
隻是水車這種東西,構造說簡單也簡單,說難也難。
他雖然能畫出圖紙,讓人送去更遠的地方,卻也架不住大多數人不識字,看不懂圖紙。
若是能有一個讀書識字的人,拿著圖紙去推廣,則必定會事半功倍。
因此,青年的出現,正可謂是瞌睡來了就有人送枕頭。
他壓住心底的欣喜,看向青年問道:“你叫什麼名字?”
“回師傅的話,徒兒名喚陳彥!”
青年恭敬應聲,報上了自己的名字。
“好名字。”
趙序讚了一聲,眼中浮現沉吟之色,片刻後,他起身朝陳蕎問道:“嫂嫂,你要不要跟我們一塊兒回陳家村看看?”
陳蕎沒想到還有自己的事,急忙搖頭:“不了,你去吧,現在田裡已經有水了,待會兒我還要去把田翻一遍,等過些日子就把糜子種下去。”
趙序想了想,點頭道:“也好,那嫂嫂你先忙著,我忙完就回來幫你。”
“行!”
叔嫂二人簡單交換了一下意見,趙序也不浪費時間,叫上陳彥準備出門。
見兩人出門,陳蕎突然反應過來趙序還沒吃東西。
急忙出聲阻止:“等等,還有菜團子,菜團子沒拿!”
趙序腳步一頓,剛準備讓她留著自己吃。
陳蕎卻是已經將菜團子塞進他手裡,輕聲交待道:“你拿好,路上餓了吃。”
望著已經到手的菜團子,趙序也不忍拂了陳蕎的好意,隻得點頭應了聲好。
將菜團子收進口袋,他不再多言,跟著陳彥出了院子,這才發現陳彥竟然是駕著驢車來的。
“這”
望著拴在門口的奄奄一息的黑驢,趙序忍不住扯了扯嘴角,頗有些無奈道:“這種天氣,還折騰它乾啥?”
陳彥憨厚一笑:“徒兒學藝不精,來請動您勞碌就已經很慚愧了,哪能再讓您走著去?”
“行吧!”
趙序抽了抽臉頰,最終還是坐上了驢車。
畢竟人家趕都趕來了,他要是不坐一下,反倒是辜負了人家一番苦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