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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一 殘酷的攻城(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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驕陽似火,六月正午的氣溫高得出奇,站在寨子城樓上喬家的族長喬遮幕,任憑著額頭上的汗水不住滴落,卻感覺不到一絲的熱意,隻能覺得一股涼氣從脊背上爬過。瀏覽器上輸入看最新更新他看著城外五百步外高坡上眼睛一眨不眨,扶著垛口的雙手竟然在微微顫抖著。

在東門城外的正前方,一片黑壓壓的軍隊正在列陣,人數足有幾萬之多,這些都不至於讓喬遮幕恐懼到這個地步。除了自己正麵的敵人,他還知道在邈川城的其他三麵,也有不少的軍馬圍城,看樣子今日有可能是要四麵同時發起進攻。

喬遮幕在喬家族長的位置上坐了幾十年了,自家邈川城被人圍攻也不是一次兩次,邈川城處在湟州與積石軍的邊界。河湟之地原來同屬唃廝囉管轄,而積石軍卻彆屬山南八部。自從唃廝囉自立一國,收服山南之心從來就沒有平息過,隻是他向來和西夏交惡,要把主要精力放在黨項人的進攻之上,與山南八部的戰爭時斷時續。而這些戰事,大部分都發生在邈川城一帶,遮幕族也就是喬家族,就是唃廝囉進攻山南的主力先鋒。

遠的不說,就隻在五年前,邈川城就經曆了一場偌大的戰事。當時積石軍吐蕃大頭人本溪哥城的臧征樸哥為報父仇,帶著紮實庸嚨部和鬼章部來攻湟州,近十萬大軍圍城半月也沒能破城,在湟州部族紛紛前來救援後,這才無奈退軍而去。

這麼些年大大小小的仗打下來,喬遮幕早就不會因為敵人比自己人多而害怕了,敵人再多也未必能攻下邈川城。邈川城雖然並不險要,但是在缺少器械不懂得攻城之術的吐蕃諸部麵前,守上十天半月是不難的事情。隻要能夠堅守十天,隻在東北處兩百多裡的湟州第一大族鬼蘆人的援兵必到,根本不懼彆人的攻打。

邈川城之所以能夠長期堅守,這得益於當初建設這座寨堡的前人。在這座城的中央山頂,有幾處泉水流出,在山腰彙聚成一個小泊,寨堡中日常的飲水能夠自給自足,甚至還能供應一些喂食牲畜,這也就是膚公城不懼怕短期圍困的緣由。

喬遮幕的緊張,和城上其他的喬家戰士不同,並不是來自於城下四麵隨時可能發起攻擊的數以十萬河州番兵,而是在敵人軍陣之後一處高坡上觀陣的一群人。站在城頭上清晰可見,在陣後百餘步遠處一處高坡之上,有一群整齊的衛士拱立著一個人,那個人相貌是看不清楚的,但是聳立在那處的一麵紅旗卻是能看得真真切切。大旗上隻有一個字:“宋”!

這麵旗幟是包約吩咐人上午臨時製好的帥旗,邊帥到來要指揮攻城,沒有帥旗是決計不行的。這麵旗幟上的一個宋字,讓站在城樓上原本氣定神閒的喬家族長心驚膽寒。宋字代表著什麼意思?對西北番部來說無非兩個,頭一個就是軍隊的名字,城下這支軍隊是宋軍。這一點任何人都知道是不可能的。

河湟兩州的頭人們雖然對彼此並不算太熟悉,但是基本的常識還是知道的,這支軍馬是吐蕃人自己的部族軍還是大宋的官軍,甚至都不需要看,聞一聞味道就知道。那麼就隻有另一個解釋了,指揮這支軍隊的主帥姓宋!

西北久戰之地,誰能不知道邊帥宋江的大名?除了安撫製置使宋江,秦鳳路再找不出第二個能讓河州番部頭人們甘心俯首貼耳的人姓宋。喬遮幕最擔心的事情終於發生了,在收到前麵部族遭襲的時候,他便隱隱覺得這件事情並不簡單。河州人就算可以組織起這麼強大的軍力,也不能在這麼短的時間裡這麼團結起來共同進退。這件事情一定有人在掌控一切。

有人能夠牢牢的控製住局麵,令河州數十個部落拋開彼此之間的恩怨,要說有這樣的人能做到的話也隻能是一個人,那就是坐鎮秦鳳的大宋邊帥濟寧侯宋江。但是這麼多天的僵持下來,他沒有發現敵人中有一個漢人,更彆說半點宋軍的影子也沒瞧見,這才算鬆了口氣。

喬遮幕深知,自家的堡寨對於不擅攻城的番兵來說難攻得很,可對上器械眾多的大宋官軍,隻怕不要一天就要城破。還有一個讓他更害怕的事情,要是麵對的隻是河州部眾,後麵湟州鬼蘆等族一定會來支援。可要是邈川城麵對的敵人是宋大宋官軍,誰敢前來惹事?現在城外的那杆帥旗下,站著十有八九就是秦鳳路的最高軍政長官,怎麼教喬遮幕不心驚肉跳。

宋字大旗的出現,在守城數日自信滿滿的喬家族長心頭上,頓時壓下了一塊千鈞巨石。

宋江冷眼看著城樓上的敵人,心裡卻是輕鬆的很。他感覺自己就像一個旁觀者,正在冷眼看著彆人之間的戰爭,輕鬆之餘還夾雜著一絲的興奮,仿佛前世坐在電影院準備欣賞一部即將上映的電影大片一般。這其中的不同之處,不過是眼前即將開始的戰爭中的真實、血腥、浩大,是所有電影都不可能拍出來的,畢竟這不是電影,而是真真實實的,十多萬人的大戰一觸即發。再加上導演眼前一切的不是彆人,而是他自己。

看著被十萬人圍在正中孤島般的邈川城,無數在各軍陣前後奔馳來去背插紅旗的信使探馬,還有那被十萬人踩起的漫天塵煙在空中飄蕩著,宋江抑製住心中的激動,麵無表情的輕輕揮了揮手。

“嗚~嗚~嗚~”

攻城的號角聲響徹天地,中軍攻擊命令一下,成百上千的號角同時鳴起。伴隨著號角之聲的,是無數踩踏著大地的急促腳步。三麵攻城,全力進攻!

隻不過在片刻之間,圍住邈川城的另外三麵大軍潮水般湧向這座高不過丈五,厚不過一丈的小城。與其他三麵軒然大波攻勢不同,東麵的邈川城外依然是一片平靜。

喬遮幕聽著並不遙遠的幾麵城牆上的喊殺慘叫,目光左右逡巡腳步卻一動不動,就算其他幾麵城牆廝殺得再厲害,他也不敢離開此處,隻因為五百步外大軍之後的那麵旗幟,那麵要命的紅旗。

時間慢慢的過去,城上城下亡命的廝殺並沒有隨著時間的流逝而絲毫減弱,反而越來越激烈起來。就在剛才,西麵城牆的守將,喬遮幕的親弟弟派人前來報信。河州人已經數次衝上城牆,雖然都被趕下去,但自己一方的戰士也是損失慘重,希望族長能夠派人前去增援。同樣的信報從另外兩麵城牆一樣傳遞過來,都是請求族長派人前去增援的求救。

三麵危急,唯獨正麵安靜至斯。看著渾身是血前來報信的戰士,喬遮幕能夠感覺到戰況的激烈,在猶豫片刻之後,他堅持拒絕了派遣這邊的戰士支援其他幾麵的請求,隻是下令征調族中健婦和老者去其餘各處幫忙守城。

這樣做並不是他無情和冷漠,也不是他有絕對的把握其他三麵能堅持住。而是因為他深深的知道,麵前的平靜隻是暫時的,一旦平靜被打破之後,等待邈川城東門的攻擊絕對會像狂風驟雨一樣。

宋江不動聲色的看著城頭,上麵也有一個身影麵對著這邊,那個肯定就是喬家的族長喬遮幕了。他微笑著揮手下令道:“命令張懷忠所轄督戰隊準備,半個時辰之後,全軍總攻之時,有向後退者殺無赦!”

張懷忠現在成了宋江的禦用打手,所部三千人被邊帥點為督戰隊,分成三隊在三麵壓陣,要是有攻城士兵不聽號令擅自後退的話,就是他們大顯身手殺人之時。

“遵命!”一個騎士接過令牌立即翻身上馬,馬鞭揮動一縷塵煙飛奔而去。

看著騎士走遠,宋江收起臉上的笑容,冷然出聲:“傳令,前軍持盾向前,近城三十步列陣。中軍準備衝城,後軍上馬預備!”

此次號令一下,卻不曾聞得號角響起,隻見山坡上令旗搖擺,刹那間安靜的大地宛如平靜的湖麵被投進一塊大石,瞬間波動起來,數萬人的行動就像一片黑壓壓的烏雲向邈川城壓了過去。

喬遮幕心中一凜,終於來了!

吐蕃部族兵沒有經過什麼訓練,排出來的陣勢並不整齊。宋江對他們要求也不高,管他整齊與否,有一個大概的樣子就行。前軍得了進擊號令,兵士們一手舉起木盾頂在頭頂,一手持刀向前緩行,排成一條條彎彎曲曲的黑線向著邈川城靠近著。

喬遮幕俯身看著慢慢靠過來的敵人,卻不知道那位名震天下的宋大帥打的是什麼主意,現在過來的上萬人中,竟然看不到一架攻城梯,難道這些人想要用身體把一丈厚的寨牆撞倒不成?

“準備,”喬遮幕咬著牙喝令道:“待敵人棄盾衝城時再開始放箭。”

他現在顧不上什麼害怕了,這些日子以來,倒在城下河州人沒有一萬也有五千,就算自己再不想和朝廷官軍發生衝突,河州人也不可能善罷甘休,這件事情怕也是不能善了。

“停!”

前軍將到城牆之前三十步遠時,在帶隊將領的吼聲中忽然停下腳步,沒有做出任何進攻的動作,隻是靜靜的在原地等待著命令。空氣都已經凝固起來,唯有一片肅殺之氣開始漸漸彌漫開。

“中軍衝城!”

遠遠的一聲號令響起,平靜的人海瞬間泛起了波濤。上萬的中軍兵士抬著一架架的攻城梯,從前軍各列之間留下的丈許寬的通道間全速向前奔跑,隻不過片刻時間,最前麵的番兵就已經衝到了城下。

“放箭!”喬遮幕大聲下令,城牆上的鼓聲大作,早就上弦的箭支雨點般落下,城下河州軍陣中頓時濺出點點血光。雖然正在奔跑中的士兵也是有盾牌遮擋,可盾牌畢竟隻能擋住要害,再加上奔跑中的晃動,在箭雨來襲之時,還是瞬間倒下百人。

“全速衝城!”

中軍將領呼喊連連,與其後退被自家督戰隊處死,倒不如向前猛攻說不定還能立功獲獎。

宋江看著城上射出的箭雨,看都不看那些倒在血泊中的傷兵一眼,繼續下令道:“命令前軍棄盾還擊,壓製城上的弓手。”

帥旗下號角終於響起,邈川城東麵的攻城到現在正式的拉開序幕。

號角聲裡,前軍萬人在箭雨中同時扔下手中盾牌,取下背在身上的弓箭,在軍官的號令下,開始亡命向城上還擊。

城上城下慘呼聲響成一片,城上占有地利,城下有著人和,一來一往打得旗鼓相當。站在大帥身旁的包約麵色痛苦的閉上眼睛。他已經不忍心再看下去,現在正在和城上箭手對抗的前軍正是他族中的戰士。沒有盾牌的掩護,裸露著身軀受著利箭的洗禮,萬餘前軍箭手隻不過三輪射過之後,已經倒下四五百人。城下黃色的土地上到處流淌著暗紅的鮮血。

在前軍箭手全力的掩護,城牆上的弓箭已經被壓製住了,中軍已經貼近城牆,百多架雲梯豎立起來,士兵們兩邊護持著,登城手冒著無數的滾木壘石向上攀爬,這便是蟻附攻城!

這是一種不顧忌傷亡的攻城手段,就算不能成功,也能消耗守城將士的體力和器械。在中軍搶城的同時,城外前軍手中弓箭不停,絲毫不忌諱可能會誤傷到前麵正在攀城的友軍,依舊連續不斷的用箭雨覆蓋城牆之上。和剛才射法略有不同的是,弓手們將準星向後調準了一些,儘量不讓箭矢落在前麵。就算是這樣,也有不少正在沿著雲梯攀爬的士兵被自己人叢身後射出的箭矢擊中墜下。

喬遮幕已經被親信簇擁著退到了城樓之內,城外河州軍死傷慘重,城上喬家的戰士也好不到哪裡去。上萬把弓箭的持續打擊之下,東麵寨牆上防守的三千丁壯已經折損了兩成。現在河州軍正在登城,守城的兵士隻能是冒著密集的箭雨在牆上防守著,每一個喘息之間,都有數個族人倒下,不到一丈寬的城牆上鮮血逐漸彙集起來,染紅了一塊塊青石牆磚。

時間一點一滴的過去,宋江靜靜的看著這一切,臉上沒有絲毫的表情。一架架的雲梯被摧毀,一個個戰士倒在城下,滾木壘石火油像傾盆大雨瓢潑而下,上萬衝城中軍在將領們聲嘶力竭的呼喊驅趕中,將被推倒的雲梯一次次的重新架好,一次次的向城頭發起衝擊。

“衝上去了!”

身旁一個部族頭人興奮得大聲疾呼,城樓一側有幾個戰士終於衝上了城牆。宋江向那邊看了一眼,便轉回了頭不再注視。隻是幾個人衝上城去,是沒有任何作用的,那邊城牆上的敵人不少,不要幾下就要被趕下來。果然不過片刻間,那幾個率先登上城牆的戰士就變成了屍體,被人扔了下來。

戰況一直僵持著,在河州軍不顧傷亡的誓死衝擊下,邈川城已經數度岌岌可危。城牆前後已有數十次被人衝殺上去,隻是在守軍全力反撲下無功而果。

“大帥,是否暫歇一下,將士們受傷不少,要不及時後撤包紮,恐怕······”包約再也忍不住出聲。要知道現在衝城的可大部是他族中的戰士,不過大半個時辰的攻城就起碼損傷了兩三千人眾,再繼續攻下去就算能拿下此城,他也無法承受這種傷亡。

宋江看著城上逐漸零星起來的守軍,淡淡的說道:“我們的傷亡大,敵人的傷亡也不小,現在比拚的就是堅持,看是他們堅持的住,還是咱們堅持的住。”

包約欲言又止心中歎息一聲,再這樣下去自己一族的戰士還要損傷多少?麵對著這位年輕的邊帥,吐蕃頭人們噤若寒蟬,再沒有一人敢上前有言退者。

殘酷的攻城之戰慢慢的繼續著,城下前軍的箭矢已經將近射完,就算箭矢永遠充足夠用。拉弓的手臂也再無力挽起弓弦了。衝城的士兵們也幾近要被無情的現實壓迫得即將崩潰,要不是知道大帥和頭人們就在身後督戰,帶隊的部將早就放棄了這種用人命去磨的戰鬥。

不少的頭人們都轉回了頭,不忍心再看下去這麼血腥的場麵。城下戰士最多的包約更是淚流滿麵,他們還是第一次經曆這種不計傷亡的惡戰,第一次在這麼鐵血甚至可以稱之為冷酷的統帥身旁戰鬥。

進攻中的士氣慢慢在消退,宋江看著已經有些絕望的攻城士兵們,終於下達了新的命令:“中軍後退,前軍兩邊散開,原地休整防備城中突襲!”

前軍緩緩向兩邊散開,讓出中間百步寬的空地,中軍將士得了撤退軍令,爭先恐後的向後麵奔跑。宋江搖頭歎息著,瞄了瞄站在一旁的吐蕃頭人們。頭人們紛紛轉過臉去,有些無顏以對。

城頭之上,響起一片歡呼聲,幸存的喬家戰士們紛紛把住城頭性高采烈的大聲呼喝著,站在城樓下的族長喬遮幕卻怎麼笑不起來,剛才一個時辰的鏖戰,三千族中戰士傷亡大半,現在幸存的不過一千多些,雖然殺敵甚重,起碼殺傷敵人兩三千人,可是這又有什麼用處?河州軍人多勢眾,三千人對於十萬大軍來說算得什麼,近兩千戰士對本就不超過一萬丁壯的喬家來說又是什麼概念。

喬遮幕死死盯著遠處那麵火紅的帥旗,直直的在那。這位邊帥大人真的想要把我喬家置於死地麼,真的要鏟平湟州吐蕃麼?

看著邈川城上喬家族人劫後餘生的歡呼,宋江嘴角露出淡淡的笑意,現在笑得還太早了一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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