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鬼殺向的是李羿塵。
這時候,張揚子已一個跟鬥翻到了崔平安身前。此時回見李羿塵有難,卻已來不及了。
眼看著女鬼衝來,舉起她那染著血的修長的手指,李羿塵的呼吸在此刻仿佛停頓。人也仿佛麻木了,一時既沒有動作,也沒有聲音。木劍落在地上。
更出人意料的是,當女鬼離他僅有半尺之距時,他竟又輕輕地閉上了眸。
他竟是認命了嗎?
當然不是。
他永遠不會認命。
可此時,在這麼短的距離之內,他為什麼又閉上了眼?
鬼風陣陣,撲麵而來。修長的指甲已近在眼前,隻需要再上前半寸,就可以洞穿李羿塵的頭顱。
殺氣也已迫在眉睫。
眼看李羿塵即將死去,然而,就在這間不容發之際,突然間,刀光一閃。
淡淡的、青色的刀光宛如一道青虹,眨眼間,又如流星一樣消失不見。
女鬼停頓了,懸在了半空中。
不知何時,她的咽喉處多了一把刀。
一柄青色的、修長的,刻著一個‘忍’字的小刀!
原來,就在剛才那驚心動魄的刹那裡,李羿塵抓住了一個稍縱即逝的時機,發出了一柄飛刀。
好快的刀,好快的出手!
女鬼目光痛苦,伸出手,死死捂住喉嚨,但血還是流了下來。
這一刻,大家都看見了她的血,她的血也是紅的,就像是一片豔麗的深紅玫瑰,但是多了些屍臭味。
似乎是太疼,這隻女鬼的眸中,突然有淚珠一滴滴滑落。
看到這裡,張揚子心中又忽然有些不忍,搶上前來,道:“我們走吧。放了她,反正她又沒真的殺我們。”
李羿塵回頭看了他一眼,隻道:“好。”
崔平安踉踉蹌蹌的從地上爬起,理了理衣衫,轉頭看向女鬼,不解道:“為什麼?她剛才可是差點殺了我們。俗話說得好,打蛇打七分,斬草要除根!”
李羿塵靜靜的聽著,沒有回答。
過了很久,他突然走上前,走到女鬼跟前,伸出了手,先是點住女鬼身上幾處大穴,而後抽出了小刀。
在此期間,令人匪夷所思的是,當抽出小刀時,女鬼非但沒有痛苦、沒有鮮血流出,一身傷勢反而在緩慢的愈合。
李羿塵平靜地將小刀握在手裡,然後慢慢的走向崔平安,把刀放在他手上,道:“崔平安,這把刀我送給你。”
崔平安一頭霧水,問:“為什麼?”
李羿塵道:“你以後會明白的。”
崔平安追問道:“明白什麼?”
李羿塵歎了口氣,道:“刀上的字。”
“刀上的字?”崔平安抬起刀身,借著月光,清晰的看見了修長刀身上的一個忍字。
這個忍字寫的很端正,刻的很深。
可還沒等他記在心中,突然間,那個女鬼抬起了頭。在三人警惕的目光中,輕輕地道:“謝謝。”
語聲很溫柔,但轉眼之間,女鬼就已化作一團朦朦朧朧、縹縹緲緲的黑霧,消失在了茫茫夜色裡,哪裡還見半點身影?
過了很久,崔平安突然問:“我們現在怎麼辦?”
李羿塵歎了口氣,道:“我們現在當然要出去。”
崔平安遲疑著,過了一會,才道:“可是——可是這裡並沒有路可以出去。”
李羿塵隨便將手遙遙一指,道:“那裡不是路嗎?”
崔平安順著他的手指看過去,發現那裡果然有一條路。
那條路很寬闊,也很乾淨,乾淨得沒有一根雜草,兩側都是筆挺的桃樹。
一陣夜風吹來,滿道儘是清新醉人的花香。
張揚子聞著空氣裡的芬芳,似已醉了,笑道:“想不到這世外桃源竟有這麼乾淨的路。”
李羿塵卻沒有醉,沉聲道:“天不早了,我們已該走了。”
張揚子道:“嗯。”
崔平安道:“嗯。”
三人同時走上了那條路。
路是筆直的,但前麵始終有一片朦朦朧朧,若幻若虛的白霧。這種霧很奇特,遠遠的看時,它似乎存在,但是你隻要一接近它,它就跑到更遠的地方去了。
三個人點的燈籠已燃儘,璀璨的夜空也被一片像大山一樣的烏雲遮蓋住,在朦朦朧朧的雲層中,星,仿佛更遙遠,月,仿佛披上了一層薄薄的柔和的輕紗,更顯飄渺。
三個人走在路上,二個人在遊目四顧。
少年人總是這樣的,對一切新事物感到好奇,並且無法控製這種好奇,因為這本就是少年人的天性。從來不錯,向來如此。但如果有少年違背了這種天性,那麼,這個少年一定在負重前行。
李羿塵就是如此。
此時此刻,走在這樣一條寬闊的道上,他的心卻是沉甸甸的,壓抑的就像胸口有一片塊壘。
這種感覺實在不好受,隻叫人想吐。但是李羿塵卻吐不出來——他每天吃的東西並不多。
路終究是有儘頭的,這條路的儘頭是一座鐵索橋。鐵索橋連著一個山洞,山洞兩側,是兩個湖泊,湖泊升騰著水汽,看來這個地方實在古怪的很。
“我們要不要過去?”崔平安停下腳步,站在橋前,向張揚子詢問道。
張揚子看了一眼橋。
那橋鐵索很舊,橋上的木板也很舊,此時過橋,實在不是一個明智的決定。
於是他便道:“我們原路返回,找一下其他的路。”
三人都應聲答應。
可就在此時,一陣狂風忽然向他們刮來。
這陣風實在狂的很,連樹都被吹斷了,三個人最終也沒能站穩跟腳,紛紛吹進了山洞,暈過去了。
——
也不知過了多久,李羿塵終於悠悠醒轉,睜開眼來,臉色卻突又變了變。
崔平安和張揚子此時已經不見了。而他自身,也正處於一片古怪的地方。
這個地方的天是紫的,布滿了空明的裂痕,像是一個崩裂的破碎的倒扣的瓷碗。
地是黑的,遼闊而深沉,人雖站在地上,卻望不到邊。
深黑的大地上,還有一片黑色的樹林,樹林的儘頭,又有一座黑魁魁的山,山上還有一座青銅高塔……
血色的閃電在雲層中肆意的咆哮,大地死氣沉沉,一陣風吹來,帶起的隻有黑色的砂粒。
“這——這是哪兒?”
李羿塵摸了摸腦袋。
突聽一人道:“這是一方秘境,或者說,是一個小世界。”聲音很稚嫩,但卻透著一股久經滄桑的味道。
李羿塵轉目看去,隻見一個身穿白色縞素,頭戴鬥笠,眉心一點梅花紅的小鬼立在身畔。
李羿塵道:“你又是誰,我的兄弟呢?”
小鬼道:“你的兄弟?他們沒事。而至於我,我隻是這六十年歲月之間的一個小小的守墓人。”
李羿塵又問:“我為什麼會在這?”
“命運使然。”
小鬼突然看向天畔,道:“我等了你60年,如今你總算來了,既然你來了,就去接受傳承吧,蓮花古寺六十年的傳承,絕對不能就這樣消失。”
李羿塵道:“傳承?”
小鬼道:“不錯。”
李羿塵道:“我平白無故,為什麼要去?”
小鬼道:“因為有獎勵。可以治你煞氣的藥。”
李羿塵瞳孔一縮。
小鬼道:“我叫陌小胖,我以我的大道起誓,不騙你。你去不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