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爹,娘,我被錄取了!”
晚飯過後,一家人正坐在槐樹下乘涼時,弟弟秦懷義的聲音從院牆外麵傳來,聲音裡透露著興奮,感覺連院門都等不及進來了。
“是二哥回來了!”
正蹲在地上無聊的小梅,聽見秦懷義的聲音,頓時站起身來,開心的跑出院門迎接。
母親王秀娥的臉上,同樣露出驚喜,隻是,等目光看到麵無表情的丈夫後,頓時小心的收起了臉上的驚喜。
秦淮仁則是一臉從容,這樣的結果,他早就料到了,這次不光是弟弟秦懷義考上了,就連他也考上了同樣的大學。
果然,等弟弟秦懷義進來後,便將一封拆開的信件遞給了秦淮仁:“哥,這是你的!”
信封早就拆開,敞開的信封口露出裡麵的錄取書,而在信封的正麵,則是印著西南大學招生辦的公章,顯得正式跟顯眼。
秦淮仁的心,跟著微微的滾燙起來,在父母以及小梅的注視下,秦淮仁也小心的取出裡麵的錄取書。
上麵果然是他秦淮仁的名字,通知他九月下旬務必到校報道!
“爹,娘……”小心的翻看了幾遍錄取書,秦淮仁這才將錄取書遞給了父母,母親王秀娥臉上露出激動的神情,雖然不識字,可還是感動的眼淚嘩嘩直流。
隻是,當錄取書遞到父親秦延良手裡時,秦延良則是略微一掃,便開始使勁的抽起旱煙。
剛剛還熱鬨的槐樹下,此時,除了不諳世事的小梅,還在捧著大哥二哥的錄取書對比之外,其餘人則都是微微低著頭,陷入了短暫的惆悵當中。
一下子供養兩個大學生,不說學費這些,單單每月的夥食費加上住宿費,那就是十幾塊錢。
這在一年收入都沒有一百元的家庭,無疑就是個沉重的負擔,更何況,還要一次性供養兩個大學生呢!
先前還興奮激動中的秦懷義,此刻,目光不停的遊離在父母身上,目光裡透露出對上學無比的渴望。
生怕父母會不同意似的,過了好一會兒,這才小聲且堅定的開口:“爹,我可是好不容易考上的大學!”
“閉嘴!”一直沉默不語抽著旱煙的秦延良,此時,聽到小兒子的這話,氣的當場嗬斥了一句。
但這話落下後,卻又深深的歎口氣,目光望向一邊的小梅吩咐道:“小梅,去找張紙筆來!”
小梅痛快的答應一聲,轉身就飛奔進屋裡,不一會兒時,便拿著一張紙筆出來了。
“咱家啥情況,你們都知道!”
從小梅手裡接過紙筆,秦延良便將旱煙袋放到一邊,說著話時,便開始在紙上寫了起來。
秦淮仁的內心,不由跟著父親的動作緊張了起來,他知道父親接下來要做什麼,就是讓他們兄弟倆以抓鬮的方式,決定自己的命運。
上一世時,他的時運不濟,抓到了輟學的字樣,但這次重生來過,同樣的地點,同樣的方式,他不相信老天爺還會跟他開同樣的玩笑。
旁邊的弟弟秦懷義,似乎也猜出了父親的用意,臉上的表情,一下子也跟著緊張起來,放在大腿上的手,更是緊緊的攥緊。
“這裡有兩個紙條,誰要是抓到輟學,那就彆怪爹,要怪就怪老天爺吧!”
秦延良很快寫好兩個紙條,隨後,將紙條揉成團,放在了麵前的一隻黑粗碗裡,衝著秦淮仁兩人說道。
“那……那要是沒抓到上學的呢?”
秦懷義突然顯得很是緊張,目光死死的盯著放著紙條的黑粗碗,這還沒抓呢,但那神態舉止,就似乎已經抓到了輟學。
然而,此時的秦懷仁,絲毫也不比秦懷義好到哪裡去,有過上一世的失敗經驗,此時的他,甚至比秦懷義還要緊張。
“抓到輟學的人,就要去入贅到徐家!”
聽到秦懷義的這話,秦延良頓時拿起旱煙袋,重重的在桌腿上磕了磕,隨後,這才長吸了一口氣說道。
“爹,啥是入贅?”
但秦延良的這話落下,旁邊的小梅,卻突然抬起頭來,一臉懵懂的表情,衝著秦延良納悶的問道。
“玩你的去,娃娃家知道個啥!”
聽到小梅的這話,秦延良的眉頭頓時微微皺起,但還沒來得及開口,旁邊王秀娥已經衝著小梅嗬斥起來,嚇得小梅趕緊將腦袋低了下去。
“是入贅美玲姐嗎?”
秦懷義同樣微微皺著眉頭,同在一個村裡,他當然知道父親說的徐家是誰了,除了徐美玲外,那還能有誰。
說起來,徐美玲的年齡,也跟他們兄弟倆相差不多,人也長的標誌,隻不過,早些年就嫁到煤礦上做工人了。
隻是,今年年初的時候,徐美玲男人死在井下的礦難中,如今就剩徐美玲跟兩個半大的娃兒了。
這年頭做煤礦工人,那也是憑指標跟關係的,每月能有八十塊工資,月底還有下井補貼,多少人都羨慕不來的鐵飯碗呢!
如果能入贅到徐家,那就是一紙文件的事兒,轉過頭就可以頂替徐美玲前夫,成為礦上的工人戶口了。
秦懷義的目光,突然轉向了秦淮仁這邊,雖然沒說話,但那目光卻是已經說明了一切。
秦淮仁直接無視弟弟的目光,上一世他入贅了,也如願成了煤礦工人,結果呢,累死累活的供秦懷義上大學,最後,自己臨死都沒看見弟弟的身影。
想到這裡時,秦淮仁直接站起身來,衝著坐在那裡抽著旱煙的父親問道:“爹,誰先抓鬮?”
“我來!”
然而,秦淮仁這話剛出,旁邊的秦懷義卻是突然站起身,一臉決絕的表情,感覺像上戰場似的,大聲開口。
“讓你哥先來,他是老大!”
聽到兄弟倆的這話,秦延良卻是微微皺緊眉頭,一副心事重重的模樣,最後,將目光停在躍躍欲試的秦懷義臉上,不容置疑的開口。
儘管秦懷義滿臉的不甘,但既然父親發話,他也隻能乖乖的退後,隻是,那看向秦淮仁的目光,卻是充滿了憤懣。
秦淮仁的心,這一刻猛烈的跳動起來,仿佛胸腔裡裝了一個大鼓,有人在猛烈的錘擊似的。
他將手顫顫巍巍的伸向了裝著紙條的黑粗碗,目光在兩個紙團間徘徊著,終於,在最後的一刻,他抓向了右邊的紙團。
上一世的時候,他分明記得,他抓的是左邊的紙團,而那紙團裡麵,則是寫著輟學的字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