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有柱看著這麼晚才回來的李招娣，氣的抄起床上的枕頭朝她頭上砸去。
李招娣穩穩地將枕頭接在手裡，生氣的吼道：“當著兒子的麵，大晚上的亂發脾氣，你是不是吃錯藥了。 ”
“說我吃錯藥了，我倒要問問你，今天一天不在家，你跑去哪裡鬼混了？你知不知道你把倆孩子留在家裡，差點沒餓死。”
“不是還有爹娘他們嘛，長富和紅妮可是他們親孫子親孫女，能狠心看著他們餓肚子？”
說完，李招娣看向床上的林紅妮：“紅妮，今天你奶給你和你哥都做了什麼好吃的？”
“奶做的麵條，裡邊還有肉，我和哥哥喝了一大碗。”說完，林紅妮咂巴咂巴嘴。
那白麵做的麵條香香的，好好吃。
她明天還想吃。
一聽吃的是肉絲麵，李招娣今天跑了一天的肚子也咕嚕咕嚕亂叫起來。
她捂著肚子看向林有柱：“你今天去縣城，我不是讓你回來的時候買包爐果嗎？爐果在哪？”
林有柱黑著臉：“沒買。”
聽到沒買二字，李招娣生氣的撲上前撓他，結果腳下一滑，重重的摔倒在地。
李招娣疼的幾乎喘不上來氣，身下有隱隱血跡滲出。
“有柱……我肚子疼……”
“李招娣，你彆給我裝了，你今天一天不在家，是不是又跑回你娘家了？”
“我肚子真的好疼，不騙你。”
“咱倆結婚這麼多年，你騙我的次數還少嗎？我告訴你，這次你彆想騙我，還有下次你要再敢不吭不聲的跑回你娘家被我知道了，我們就去離婚。”
分家一共分到手裡八十多塊錢，光是請李家人吃飯都花了他十塊錢。
今天又去縣城買了鍋碗瓢盆亂七八糟的東西，零零碎碎加起來花了十二塊錢。
就兩天的工夫，二十多塊錢沒了。
這往後的日子還長著呢。
更彆提，就憑他和李招娣掙的那點工分，搞不好還要倒欠隊裡的錢，到時候還要拿錢買糧食。
一筆筆賬算下來，林有柱算的頭疼。
每每想到分家是自己提出來的，他就想給自己兩耳光。
如果沒分家，就像昨天晚上一家人圍在一起吃燒雞，他爹娘肯定會喊他們一家過去吃的。
雖然分到手裡的就那麼一點，還不是什麼好肉，但是他爹娘總歸是想著他們一家的。
哪像現在，他和李招娣不在家，兒子閨女在他爹娘那邊吃個飯，他都要被他娘數落一番。
林紅妮扯了扯她爹的胳膊：“爹，娘這麼大的人了，怎麼還尿在屋裡。”
尿在屋裡？
林有柱心中頓時警鈴大作，順著紅妮的視線瞅去，就看到地上濕了一大片。
一種不好的預感油然而生。
他慌的鞋子都來不及穿就從床上下來，跑到李招娣跟前。
黏黏的，一股濃重的血腥味撲鼻而來。
李招娣雙手捂著肚子，慘白著一張小臉，帶著哭腔說道：“是兒子……兒子沒了……”
林有柱這下是徹底慌了神。
他飛快的跑出去敲響爹娘那屋的門。
“娘，招娣出事了，你快過來看看。”
“造孽啊，分了家還不讓人消停。”
王秀娥黑著臉從床上起來，隨便往身上套了件衣服就去開門了。
“大晚上的不讓人睡個安生覺，瞎嚷嚷什麼。”
“娘，招娣肚子裡的孩子好像沒了，你趕緊去看看吧，算我求你了。”
王秀娥心裡一咯噔，趕緊邁著陳年老寒腿跑去了二房屋裡。
剛進屋，就看到李招娣躺在地上又哭又叫，嘴裡還嚷嚷著兒子沒了。
兒子沒了，早乾嘛去了。
現在哭兩聲，兒子就能回來了嗎？
王秀娥忍著要罵人的衝動，讓林有柱將地上的李招娣抱回床上，又讓林水生去廚房燒鍋熱水。
一番折騰下來，時間也很晚了。
王秀娥交代道：“這幾天照顧好你媳婦，彆讓她著涼了，有事就去找李愛年，他比我懂得多。”
林有柱：“謝謝娘。”
就在王秀娥忙完轉身要回去睡覺的時候，被李招娣叫住了。
“娘，我餓了，我想吃你煮的糖水雞蛋了。”
“咱們現在分家了，餓了就找你男人，找我乾嘛，我又不是河裡許願的王八，你說啥就做啥。”
“還有你閨女兒子，下次你們不在家，就把他們的口糧提前送過來，要不然就自己學著做飯，長富也年紀不小了，你們大哥跟他一般大的年紀，早就學會做飯，下地乾活掙工分。”
“我和你爹年紀也大了，管不了你們那麼多，以後有事不要麻煩我倆這把老骨頭。”
二房不能慣，越慣越上天。
中午管了孫子孫女一碗麵，晚上李招娣就找她要糖水雞蛋。
她今晚要是煮了這碗糖水雞蛋，明天李招娣就敢上天，讓她煮雞吃。
她辛辛苦苦把兒子拉扯大，給他蓋了房子娶了媳婦，又幫著他們養孩子，累了一輩子的她圖啥？
不就是圖個兒子兒媳孝順嗎。
結果，這孝順都喂了狗。
王秀娥懶得再管二房的事，自顧自的把話說完就走了。
和婆婆討要糖水雞蛋無果的李招娣轉頭看向自家男人：“我剛沒了孩子，需要好好補補，你去廚房給我臥倆糖水雞蛋吃。”
林有柱黑著臉拒絕：“沒有。”
剛剛他娘當著他和招娣的麵說那些話，看來以後是真的不打算管他們一家了，也不會再幫著他們養兒子。
提到這個，他胸口就鑽心般的疼痛。
“林有柱，你個狗王八蛋，你沒有心，我這孩子都是因為你才沒的，我娘家那邊的人要是知道你這麼欺負我，肯定會過來揍你的。”
“那就讓李耀祖李耀宗那兩個慫貨過來打死我，還有你肚子裡的孩子是你自己作沒的，和我沒關係。”
說完，林有柱就將煤油燈熄滅，翻身上床睡覺了，一點都不慣著李招娣。
漆黑狹小的屋內，全是李招娣的咒罵聲。
罵聲越來越小，伴隨而來的還有林有柱的打鼾聲。
李招娣要被氣死。
就這麼乾瞪眼等到了天亮。
李招娣身子虛不能沾冷水，林有柱做飯又沒經驗，下手沒輕沒重的，煮出來的稀飯能插筷子。
蒸出來的窩窩頭硬的跟那驢糞蛋一樣。
牙口不好的李招娣吃著林有柱蒸的窩窩頭，下門牙差點沒給她崩掉。
這糟心的日子她是一天都過不下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