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說,小姑奶奶,知不知道大半夜鑽男人屋是很危險的事兒。”
黑瞎子反手將毛巾甩上肩頭,水漬在背心上洇開一片深色,轉身時帶上了門。
“不知道。”她不解,目光突然被角落裡的一個黑包吸引了過去,驚訝道:
“那裡麵是什麼樂器嗎?”
“小提琴,閒的時候玩一玩。”黑瞎子長腿一伸,慵懶地癱在一旁的檀木椅上。
“你看德語的書……你會德語?”
她看到地上用來墊八仙桌腿的書,封麵的文字是德文,泛著黃說明有些年頭了。
“查戶口呢,好奇完花兒爺,又瞧上我了?”黑瞎子抬腳勾過板凳到她麵前。
“既然你都知道我為什麼來,那還揣著明白裝糊塗。”她可是十分有把握的。
“你跟齊羽什麼關係?”
她突然傾身湊近,手肘無意間壓住他撐在桌沿的小臂,剛想挪開卻被他反手握住。
“你總不可能姓黑吧?”她吐槽道。
“我可沒那麼愛打啞謎,我確實姓齊,不過跟九門沒什麼關係,隻是九門的齊八爺於我有恩,而齊羽又是八爺的後人。”
他聳了聳肩,意思已經不言自明了。
“那你跟張家什麼關係?”她追問。
黑瞎子喉結滾了滾,一時還不懂她這話什麼意思:“此話怎講啊?”
“你知不知道你身上有一股味道。”她用著篤定的語氣說道。
“彆汙蔑我啊,才洗完澡呢,你在跟前兒,我也沒抽煙,這還能有什麼味兒?”
他故意敞開雙臂,背心領口歪斜著露出半截鎖骨,笑容燦爛:“還是男人味?”
她不退,反倒逼近半步,鼻尖幾乎貼上他胸口,驚得黑瞎子躲了一下,撞上八仙桌沿邊,眼疾手快地伸手按住她的腦袋:
“湊這麼近乾什麼,跟個小狗似的,聞出什麼來了?”
“很奇怪,我找不到形容詞去描述,你給我一種感覺和味道,這種感覺我隻在一種人身上感覺到過。”她打了個響指。
時間會在一個人的身上留下痕跡,即使凍住了容貌和年齡,但總有些藏不住的。
“你應該早就知道張啟靈的身份,他顯然不是也隨隨便便輕信於人的人,而你們倆居然能住在一起,我相信物以類聚,人以群分,所以,你敢說你和張家人沒關係?”
她屈膝抵住他小腿,一手撐著下巴道。
話音剛落,麵前就覆上陰影,黑瞎子寬厚的肩此刻顯得迫力十足,他單手擒住她後頸,掌心的槍繭磨得人直接汗毛倒豎:
“小丫頭,太好奇可不是件好事。”
“那你要殺了我嗎?”
她淡定道,趁他不注意伸手勾他背心鬆緊帶,拎起來往胸口裡麵瞧,追問道:
“你沒有發丘指,那你有沒有紋身?”
黑瞎子突然悶笑出聲,肌肉儼然已經放鬆下來,仿佛剛剛隻是恐嚇而已,伸手摸了摸她頭頂,像是在給小狗順毛:
“你這麼好玩,我怎麼舍得殺你呢。”
“要不我脫了你來找找?我可不像張家那群變態受虐狂,喜歡給自己找罪受,”
黑瞎子故意撩了撩背心下擺,麥色的肌肉緊實性感,有不少或深或淺的傷疤。
“不過我好心提醒你一句。”
他湊近時的沉重呼吸儘數噴灑在她鼻間,纖長濃密的翹睫也掃得他心頭起癢:
“雖然張家人是很喜歡搞點小花樣兒,但這世上也不隻有他們一群變態。”
“時間不早了,你該回去睡覺了,想聽故事以後講給你聽。”他開始放話趕人。
“你們都喜歡說話說一半?什麼毛病……”盛葳也知道今晚問的已經夠了。
“你要是再逗留一會兒,怕是待會就有人要來踹門了。”他一臉深意地說道。
“晚安,老妖怪。”她回頭俏皮道。
“晚安,小屁孩。”他跟著附和一聲。
小逼崽子,才十幾歲的年紀,黑瞎子心中思索道,嘖,這麼一看,老張家還真是沒啥人了……
張家人族內有著自成一派的年齡算法,和普通人有所不同,普通人算十八歲成年的話,張家人或許是幾十歲的年紀不止。
但無論從哪個層麵去看,她都算得上非常年輕,於是黑瞎子不由得有些感慨。
怪不得老牛想吃嫩草呢,鮮啊……
——
無邪今日是改頭換麵,穿著嶄新的外套內搭淺藍的襯衫,連頭發都有精心抓過,正站在車站出口盯著人群望眼欲穿。
他數次低頭檢查身上,快要把王盟當成魔鏡來問話,又迅速抬頭,生怕錯過什麼。
旁邊的王盟舉著塊泡沫板,上麵用馬克筆潦草地寫著兩個字“歡迎”,睜著眼睛也在左顧右盼。
他也好奇到底是什麼樣的姑娘能讓老板看著好不容易像個人樣。
眾所周知,一個男人如果莫名其妙開始在乎形象,那必定是不對勁了。
無邪忽然瞥見出站口那抹熟悉瘦小的身影,人群中獨一份的鮮明。
“微微!這兒!”
無邪興奮地揮手,激動得左腳絆右腳差點出個大醜,忍住了脫口而出的臟話。
王盟似乎在這一刻總算理解了老板。
女孩隻穿著件豆綠色襯衫長裙,光看一眼就讓人覺得香氣幽微,裙子在她身上似乎顯得有點大,於是搭了條鬆鬆的腰繩。
底下隻露了半截小腿,白嫩筆直,腳踩與裙子同色係的帆布鞋,裙擺隨著風揚。
巴掌大的臉上即使戴著口罩,也掩不住底下的皮囊,整個人在人群中白到發光。
好像一隻擅闖人類領地的森林小鹿。
“無邪!”小鹿向他們輕巧走來。
盛葳拖著小行李箱走近,細心捕捉到無邪身上的味道,熟悉的木香混合清茶。
她一直都不喜歡車站的嘈雜,出來之後聞見他的味道,一下子舒心不少。
“無邪,謝謝你歡迎我。”她看到了一旁舉著牌子的王盟,頓時禮貌起來。
無邪耳尖以肉眼可見的速度竄紅,伸手搶過她的行李箱,攬著她往外走。
“哦,給你介紹一下,這是我店裡的夥計,叫王盟。”無邪示意了下王盟。
“正好也快到飯點了,先去吃飯吧。”他早已經在樓外樓定好位置了。
三小時後,他們來到了吳山居,櫃台上的假瓷器頭一次露出本色,這還是昨晚王盟連夜擦洗的,難得擁有的大工作量。
“無邪,你三叔……”盛葳看著玻璃櫃裡的贗品閒聊道,“最近有消息嗎?”
“沒呢,七大姑八大姨能問的親戚我都問過了,沒有人知道他去了哪。”
說起這個,他倒顯得很是釋懷,他知道三叔一向鬼得很,反正這事也急不來。
王盟坐在外麵守著,忍不住側起耳朵偷聽竹簾內兩個人的秘密談話,卻突然瞧見門口有個人張望來張望去,看著不像好人。
他心中警惕,手裡拿著雞毛撣子就上前去問,那人卻先開了口:
“無,無邪,是,是在,這兒住嗎?”
王盟眉頭一皺,聽他說話簡直費勁,開始詢問他的來曆,不一會兒就跑進了門。
“老板!外麵來了個人,他說是你的什麼兄弟,非要找你,說話結結巴巴的,你認不認識?”
無邪心中疑惑,自己的點頭朋友不少,不過既然來都來了,他去看看也沒什麼。
“微微,你先在這兒坐會兒,我出去看看。”他知道她不喜歡接觸陌生人。
“好,我能看看這些嗎?”盛葳早蹲在博古架前,指尖點著排泛黃筆記本。
“隨便看,還有二樓,你隨便逛。”吳邪邊套外套邊回頭,“有事就叫我!”
他跨出門檻環顧了一下,發現個熟悉的身影,三年多不見,他都有點沒認出來。
板寸頭,三角眼,高鼻梁,架著副眼鏡,還戴耳環,看上去不倫不類的。
“老癢?!”他衝著那人喊了一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