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給你,上麵的東西你應該都能弄到,錢我待會取了給你,除此之外我需要你幫我留意,打聽一下有沒有好刀。”
她把紙條給他,第一次下地給她的教訓很多,第一條就是她需要一個稱手的工具。
黑瞎子看了幾眼,收進兜裡,表示沒問題,隻是可能要等上幾天,她表示可以。
“那待會買什麼生活用品的話就讓啞巴帶你去咯,彆看他啞巴,他會講價。”
她點點頭,才反應過來有什麼不對:
“你為什麼叫人家啞巴?他會說話,而且你也不是個瞎子,為什麼戴著墨鏡?”
對麵的兩人動作同步微頓了一下。
“你覺得他看起來話多嗎?不是啞巴是什麼?”
黑瞎子沒忍住嘴角彎了彎,看了張啟靈一眼,對方沒理他,隻是沉默埋頭吃飯。
“可是你不是瞎子,隻是眼睛跟我一樣,少見而已。”她頭也不抬地刨著飯。
“你能看到什麼?”
黑瞎子笑意一僵,突然來了一句,張啟靈聞言也暫停下來手,腳卻踢了他一下。
“當然是你的眼睛啊,那還能看到什麼?難不成有鬼……”她含糊不清道。
她一點沒察覺到眼前氣氛變化,還在愁眉苦臉跟著碗裡的青椒作鬥爭。
墨鏡在她眼裡形同虛設,她早就看到了對方眼睛的非同尋常,隻是沒想起來說。
張啟靈伸出手臂,將水放在碗邊緣,正好是她伸手能夠到又不覺壓迫的距離。
黑色眼鏡底下的那雙眼睛帶著深意盯著她觀察了幾秒,氣質陡變,又恢複正常。
有意思,真是有意思,他勾起一抹笑。
——
盛葳簡單收拾了下,就準備跟張啟靈一起出門買東西,臨走前將手鐲和懷表等重要的物品都帶在了身上,怕有人摸進來。
“走吧。”她掏出一副新口罩戴上。
張啟靈還是第一次看到少女腕間的血玉鐲,過往破碎的記憶片段倏地閃過腦海。
他沒說話,隻是此後看向她的眼神逐漸帶上了幾分似有若無的彆樣情緒。
——
他沉默地拎著她挑的塑料收納箱,看她在貨架間穿梭,拿毛巾要捏厚度,選沐浴露要聞味道,拖鞋,浴巾……通通都要選。
盛葳踮腳夠頂層貨架,他徑直伸手越過她頭頂,取下捆晾衣架,走向收銀台。
要買的東西有些多,把東西拎回去了一次又走出門,張啟靈像個勤懇的搬運工。
“你有什麼想要買的嗎?”她拽了拽他肘間,今天還真有點辛苦他了。
兩人腳步剛剛走出電器城,她去選了洗衣機和空調,答應待會派人送到家裡去。
“沒有,回去吧。”他盯著人群。
“你來北京多久了?北京的糖葫蘆很好吃,走,去看看。”她兩眼放光道。
上次吃還是去年上學期間那會兒呢。
胡同口油鍋滋啦炸著糖糕,盛葳滿意地攥著三串糖葫蘆擠過人群,衝他跑來。
張啟靈抱臂站在五步外,兜帽簷遮住眼簾,佯裝想躲過她手中懟來的山楂串。
“嘗嘗,我請你的。”
她拉下口罩,清脆地咬下一口,將另一手中的糖殼裂開的晶亮抵到他唇邊。
張啟靈後撤半步,喉結滾了滾,道:
“不用。”
“這是感謝,你怎麼比我還挑食。”
盛葳伸手拽他連帽衫的抽繩,糖葫蘆尖不經意蹭過他下唇,沾上一層晶亮。
張啟靈偏頭避讓,後腰差點撞上小攤販的推車,她趁機扣住他腕骨往前拽:
“你碰到了,不能浪費糧食,張嘴。”
盛葳莽撞地跨前半步堵住去路,糖葫蘆尖抵著他抿緊的唇縫,糖殼碎裂聲清脆。
他僵著脖頸咬下一顆山楂,酸澀包裹著甜膩激得眉心微皺,卻硬是咽了下去。
“沒那麼難吃吧?”她懷疑到撓頭。
張啟靈腮幫微鼓,幾秒後,舌尖頂出顆山楂籽,精準吐進三米外的垃圾桶。
糖漬在喉間泛著他極少觸碰的甜,但她直率的莽撞卻像是團雪塊砸中他的胸腔:
無關痛癢,卻在心尖留一片濡濕印記。
盛葳走在前頭,心頭盤算著手中的糖葫蘆,她心好地給黑瞎子也買了一串,不過不知道他回來的時候,糖葫蘆會不會化了。
張啟靈這串隻吃了一口,他好像嫌難吃,可能不吃了,所以她可以將其他的吃掉,這麼一想,她就有機會吃到三串。
開心,盛葳揚起一抹狡黠的笑意。
傍晚,黑瞎子拎著飯盒和啤酒踹開大門,聞到了院中飄散的從未有過的味道。
夜裡晾衣繩上飄著鵝黃碎花床單,微風一吹,掃過黑瞎子曬在院裡的工裝褲。
他眼尖地看向那屋窗戶裡掛了層清綠色窗簾,一起風像他媽招魂手似的晃悠。
“操。”
他蹲下身,指頭蹭過牆根新擺的綠蘿,泥陶花盆底還粘著超市價簽:199元。
走進門,看見張啟靈恍若遊神一樣坐在沙發上發呆,紙箱還擺在地上沒收拾。
原本空著的牆角多了個洗衣機,正在突突突地發震,還有個空調單機孤零零擺在角落,天色晚了,師傅應該是明天過來裝。
黑瞎子掀開機蓋,撈起幾件兜帽衛衣,女式的,洗衣液味熏得他太陽穴直跳。
心中正複雜著的黑瞎子摸進廚房開啤酒,發現冰箱貼壓著張便利貼:
“有些物料過期了,已更換——v”
他舔了舔後槽牙,心中濺漣漪。
飯間,幾人都顯得頗為寂靜,她是因為累得不想說話,打掃了一下午,筋疲力竭。
黑瞎子半夜坐在院裡擦槍,檀香味順著門縫往鼻子裡鑽,讓他莫名感到想睡,忍不住想敲她房門,卻又停下手向屋外走去。
他像個小毛賊一樣去扒拉她的窗戶。
看見盛葳蜷在空調被裡畫畫,紙捏成一團丟進垃圾桶,暖光勾出截細白的腳踝。
白得晃眼,激得他反手輕輕甩上窗,回屋一怒,把忘好久的臟衣服扔進洗衣機。
這算什麼?算一種生活入侵了吧……
黑瞎子躺在床上手撐在後腦勺心想,倒是從來不知道自己那麼邋遢,他隨性慣了。
張啟靈板正地躺在床上,一動不動像個溫熱的屍體,隻有胸口起伏證明他在喘氣。
他總覺得要發生什麼糟糕的事情了。
那股安寧溫暖的味道讓他想起頗為久遠的記憶,像是某個古老寺廟的縈繞焚香。
事已至此,先睡覺吧,他閉上眼。
伴著久違的味道入睡,讓她一夜好夢。
就這樣過了幾天平淡的生活,他們好像都心照不宣地開始適應習慣對方的氣息。
某天清晨,下起了淅淅小雨,黑瞎子瞥見張啟靈把自個窗台的綠蘿搬進了屋。
“娘的,真是見了鬼了。”
他低聲罵了句,轉頭伸腿大邁幾步,把自己那盆像個刺球的仙人掌也端上了桌。
“送給你們的,淨化空氣。”
當時她端著綠植衝兩人房門探出半個腦袋,他們看她一臉坦率,鬼使神差收下了。
這叫什麼事兒?黑瞎子心中叫喚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