連日的陰雨終於停歇,初冬的暖陽懶洋洋地灑在琉璃瓦上,卻驅不散紫禁城深處那股揮之不去的陰冷與壓抑。
養心殿偏殿內,蘇傾離的“病情”似乎又加重了。她常常獨坐窗前,眼神空洞地望著窗外,口中喃喃自語,時而蹙眉,時而驚恐,仿佛陷入了某種難以擺脫的幻覺之中。秦芷在一旁“悉心照料”,眼中寫滿了“擔憂”和“無助”,甚至“偷偷”抹了幾次眼淚。
這番景象,自然被那些無處不在的“眼睛”看得一清二楚,並迅速傳遍了宮廷的各個角落。
“聽說了嗎?那個蘇醫官,怕是真的瘋了!”
“是啊是啊,昨兒個我路過偏殿,還聽見她在裡麵跟空氣說話呢!”
“嘖嘖,真是可惜了那一身好醫術。怕是……衝撞了什麼不乾淨的東西吧?”
“我看呐,八成是做賊心虛!長樂宮那把火,沒準真是她放的!”
流言如同野草般瘋長,將蘇傾離徹底推向了“失心瘋”和“嫌疑犯”的邊緣。
太子蕭恒得知消息後,心中大定。一個瘋瘋癲癲的女醫官,就算之前立下再大的功勞,也翻不起什麼風浪了。他甚至開始考慮,要不要“好心”地向父皇建議,將這個“可憐”的蘇醫官送出宮去“靜養”,永絕後患。
皇後那邊,雖然依舊不動聲色,但坤寧宮的氣氛明顯輕鬆了許多。一個失心瘋的醫官,對她的威脅大大降低。她現在更關心的,是如何徹底將長樂宮那把火的“真相”掩蓋過去,並將肅王蕭煜的注意力徹底引向彆處。
而作為這一切“始作俑者”之一的魏忠賢,日子卻並不好過。
最近幾日,他總覺得渾身不對勁。先是夜裡輾轉反側,難以入眠,好不容易睡著了,又總是被各種光怪陸離的噩夢驚醒,夢裡儘是些血腥恐怖的場景,甚至……還有先皇後和秦婉君那冰冷怨毒的眼神!
白天更是精神恍惚,心浮氣躁,動輒便對身邊的小太監大發雷霆。不僅如此,他那常年依靠藥物壓製的陰寒舊傷,也似乎有隱隱發作的跡象,時常感覺四肢冰冷,腰膝酸軟!
他遍請太醫診治,卻都查不出個所以然來,隻說是“思慮過甚”、“心火上亢”、“腎陽虧虛”,開的方子也都是些尋常的清心安神、溫補腎陽之藥,服下後不僅毫無效果,反而讓他更加煩躁不安。
魏忠賢心中隱隱覺得有些不對勁,但又說不出個所以然來。他將這一切都歸咎於最近宮中風聲太緊,自己壓力過大所致。他甚至有些幸災樂禍地想,那個蘇離小賤人怕是也快撐不住了,等她徹底垮掉或者被處理掉,一切就都能恢複正常了。
他完全沒有意識到,自己早已在不知不覺中,落入了蘇傾離精心編織的“毒網”之中。蘇傾離下的並非劇毒,而是一種極其巧妙的組合。
她通過被收買的小太監,在魏忠賢的茶水中加入了微量的、能輕微擾亂心神、放大負麵情緒的“合歡花”粉末(此物少量有安神之效,過量或與某些藥物同用則會致幻、心悸);又利用熏香,將一種能引動體內寒濕、加劇腎陽虧虛的“陰凝香”悄悄送入他的寢宮;甚至還……在他慣用的洗臉水中,加入了幾滴能通過皮膚緩慢滲透、乾擾神經傳導、導致肢體末端麻木冰冷的“雪上一枝蒿”的稀釋毒液!
這些東西單獨使用,劑量都極其微小,難以察覺,更不會立刻致命。但幾種效果疊加在一起,再與魏忠賢本身服用的溫陽補藥相互作用、彼此衝撞,便如同溫水煮青蛙一般,在不知不覺中,讓他的身體和精神都陷入了一種持續的、難以言喻的痛苦和混亂之中!神不知鬼不覺!
這正是蘇傾離想要的效果!她要讓魏忠賢心神不寧,自亂陣腳,更容易在接下來的行動中露出破綻!
而蘇傾離的“病情”表演,也達到了新的高度。
這天夜裡,她再次“夢魘”驚醒,發出一聲淒厲的尖叫,隨即披頭散發地衝出偏殿,在院子裡瘋瘋癲癲地哭喊著:“有鬼!有鬼!彆過來!不是我!不是我放的火!彆找我……”
她的樣子如同厲鬼附身,嚇壞了守夜的宮女和太監。
秦芷連忙衝出來,“拚命”抱住她,哭喊著:“表姐!表姐你醒醒!沒有鬼!沒有鬼啊!”
這場“逼真”的表演,自然很快就傳到了宮中各處。
就連一直閉門養病的皇帝,都被驚動了。他派人來詢問情況,得知蘇離“心神失常、疑神疑鬼”後,隻是長長地歎了口氣,眼中閃過一絲惋惜和……無奈?他下令讓太醫院好生“照料”,卻並未提及其他。
蕭煜得到消息後,隻是沉默了片刻,隨即對風影下令:“看好她。不要讓她……真的傷到自己。” 他的語氣平靜,但眼神深處卻掠過一絲不易察覺的擔憂和鋒芒。他知道,蘇傾離的“表演”越是逼真,距離敵人按捺不住、露出馬腳的那一天……就越近了!
果然,蘇傾離這番“瘋癲”的舉動,讓某些人徹底放下了戒心。
就在蘇傾離“瘋病”發作後的第三個夜晚。
一個如同鬼魅般的黑影,趁著夜色最濃、守衛也因為連日緊張而稍有鬆懈的時刻,悄無聲息地潛入了養心殿偏殿的院落之中!
他的目標明確——直撲蘇傾離所在的房間!
而這一次,他的目的,不再是簡單的刺殺。而是……
他手中拿著一個極其小巧的、黑色的……竹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