靜慈庵的偏殿內，時間仿佛過得格外緩慢。
香爐裡燃著的檀香，散發出寧靜悠遠的香氣，卻無法驅散蘇傾離和秦芷心中的那一絲緊張。
她們已經在此等候了將近半個時辰，卻依舊沒有那位白姑姑的消息。引她們進來的小尼姑隻是偶爾過來添一次茶水，對於她們的詢問，也隻是回答“師父正在通報，請兩位施主耐心等候”。
這種漫長的、未知的等待，最是磨人。
“表姐，你說……那位白姑姑，會不會……根本就不願意見我們？” 秦芷有些沉不住氣了，低聲問道。
“再等等看。” 蘇傾離相對要冷靜許多，她端起茶杯，輕輕抿了一口，目光卻不動聲色地觀察著偏殿內的陳設和……那兩個負責添茶、看起來恭順無比的小尼姑。
她發現，這兩個小尼姑雖然年紀不大，但腳步輕盈，呼吸綿長，眼神偶爾掃過她們時，會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警惕和……審視？這絕非普通庵堂裡不問世事的小沙彌尼該有的表現！
看來，這靜慈庵的水……比她想象的還要深！
就在這時，偏殿外傳來了一陣極其輕緩的腳步聲。
蘇傾離和秦芷精神一振，同時抬起頭。
隻見一個身穿灰色僧袍、手持念珠、看起來約莫四五十歲年紀的中年尼姑，在之前那個小尼姑的引領下，緩緩走了進來。
這中年尼姑麵容清臒，神態肅穆，眼神平靜無波，仿佛早已看透了紅塵俗世。她先是雙手合十，對著蘇傾離和秦芷微微一禮：“阿彌陀佛，貧尼靜塵，乃本庵住持。聽聞兩位施主遠道而來，欲求見白師叔？”
她的聲音平和緩慢，帶著一種撫慰人心的力量，但蘇傾離卻敏銳地從她那平靜的眼底深處，捕捉到了一絲……隱藏極深的銳利和探究？
“靜塵師太有禮了。” 蘇傾離起身回了一禮，姿態謙和，“正是。家母生前曾受先皇後娘娘恩典，與白姑姑有過幾麵之緣。此次我姐妹二人途經京城，特來庵中為先皇後和家母上一炷香，也想……拜望一下白姑姑，聊表寸心。” 她再次將早已準備好的說辭娓娓道來。
靜塵師太靜靜地聽著，目光在蘇傾離和秦芷臉上緩緩掃過，似乎在判斷她們話語的真偽。片刻後，她才緩緩開口道：“白師叔她……確實曾在宮中侍奉過先皇後。隻是……她多年前便已皈依我佛，斬斷塵緣，潛心修行，早已不理會紅塵俗事，也……不願再提及宮中過往了。恐怕……要讓兩位施主失望了。”
她這是……直接拒絕了？
蘇傾離心中一沉，但麵上卻不動聲色，反而露出一絲恰到好處的失落和理解：“原來如此……是晚輩唐突了。既是白姑姑心意已決，我等……也不敢強求叨擾。”
她頓了頓，又帶著一絲懇切說道：“隻是……家母臨終前，曾反複叮囑，若有機會，定要代她向白姑姑道一聲謝，感念她當年的照拂之情。不知師太可否……代為轉達一二？也算了卻家母一樁遺願。”
她故意提及“母親臨終遺願”和“道謝”，將姿態放得極低，言辭懇切，希望能打動對方。
靜塵師太看著蘇傾離眼中那份真摯的孺慕之情，沉默了片刻，似乎有些動容。她雙手合十，低念了一聲佛號：“阿彌陀佛……施主孝心可嘉。也罷……貧尼便……替施主去問問白師叔的意思。能否得見，還要看……緣法。”
“多謝師太！” 蘇傾離連忙道謝。
靜塵師太點了點頭，沒有再多說什麼，轉身帶著小尼姑離開了偏殿。
偏殿內再次恢複了寂靜。
“表姐，她會同意嗎？” 秦芷有些擔憂地問道。
“不知道。” 蘇傾離搖了搖頭，“但我們已經儘力了。接下來……隻能看天意了。” 她知道，靜塵師太剛才那番話，未必就是最終決定。這很可能也是一種試探。
又過了約莫一盞茶的功夫。
腳步聲再次響起。這一次，來的依舊是那個小尼姑。
“兩位施主，” 小尼姑雙手合十，躬身道，“白師叔……請您二位去後院禪房一敘。”
成了！
蘇傾離和秦芷對視一眼，都從對方眼中看到了驚喜！
她們立刻起身，跟著小尼姑，穿過幾條清幽的回廊，來到了一處極為僻靜、遠離主殿的獨立禪房小院。
小院不大，種著幾竿翠竹，打掃得一塵不染。禪房的門虛掩著。
“白師叔就在裡麵。貧尼……告退了。” 小尼姑將她們引到門口，便躬身退下了。
蘇傾離深吸一口氣，整理了一下衣衫，上前一步，輕輕叩響了房門。
“請進。” 一個略顯蒼老、卻異常平靜溫和的聲音，從裡麵傳了出來。
蘇傾離推開房門，與秦芷一同走了進去。
禪房內光線柔和，陳設極其簡單，隻有一張矮榻，一張木桌，幾個蒲團，以及……一個正在嫋嫋燃燒的檀香爐。
一位身穿灰色素袍、須發皆白、麵容慈祥的老尼姑，正盤膝坐在蒲團上，手中撚著一串佛珠，閉目誦經。
她看起來年歲已高，臉上布滿了皺紋，但皮膚卻異常光潔，眼神雖然閉著，卻自有一股曆經歲月沉澱後的安詳與……智慧。
她便是……白姑姑？那個侍奉過先皇後、可能知曉當年宮廷秘辛的關鍵人物？
蘇傾離和秦芷不敢怠慢，連忙上前，恭恭敬敬地跪倒在地：“晚輩……叩見白姑姑。”
那老尼姑緩緩睜開了眼睛。
當她的目光落在蘇傾離臉上時，那雙原本平靜無波的、仿佛古井般的眼眸，驟然間……掀起了滔天巨浪！
她的身體猛地一震！手中的佛珠也因為激動而散落了一地！
她看著蘇傾離，嘴唇哆嗦著，眼中充滿了難以置信、激動、狂喜，還有……深深的、刻骨的……悲傷！
“像……太像了……” 她喃喃自語，聲音因為激動而劇烈顫抖，渾濁的老眼中，瞬間噙滿了淚水，“婉君……我的好姑娘……你……你這是……回來了嗎？！”
她竟然……將自己錯認成了……母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