燭火搖曳,將蘇傾離專注的側影投射在牆壁上,拉得很長。
冰冷的匕首劃破皮膚,一道整齊的切口出現在王爺的右下腹。鮮血立刻湧了出來,但比起之前玄一的動脈出血,要溫和得多。
留下協助的兩名護衛都是身經百戰、見慣生死之人,但此刻看到這“開膛破肚”的景象,還是忍不住臉色發白,呼吸都屏住了。風影更是緊張得手心冒汗,目光死死地盯著蘇傾離的每一個動作。
蘇傾離卻仿佛進入了一種忘我的境界。她的眼中隻有眼前的“術野”,大腦高速運轉,前世無數次類似手術的經驗如同潮水般湧現,與眼下極其簡陋的條件相互碰撞、融合。
沒有無影燈,她就讓護衛將蠟燭和油燈儘可能地靠近,確保光線充足。
沒有手術刀,她就用這把鋒利的小匕首,憑借精湛的手法,儘可能精準地逐層切開皮膚、皮下組織、肌肉……
沒有止血鉗,她就用浸透烈酒的棉布(撕成的細條)快速壓迫止血,或者在看準細小血管後,用燒紅的銀針尖端進行極其快速的點灼(這是極其冒險的土辦法,但聊勝於無)。
沒有吸引器,她就讓旁邊的護衛用乾淨的棉布小心地吸拭滲出的血液和組織液,保持術野相對清晰。
她的每一個動作都快、準、穩,沒有絲毫多餘的猶豫。那份超越生死的冷靜和專業,讓原本驚恐不安的護衛們,也漸漸被感染,下意識地屏住呼吸,全力配合著她的指令。
腹壁被逐層打開,露出了腹腔內暗紅色的臟器。蘇傾離小心翼翼地用兩根經過消毒的、光滑的木片(她臨時讓護衛削製的簡易“拉鉤”)輕輕撥開腸道,仔細尋找著引發這場危機的罪魁禍首——闌尾。
這個過程需要極其的耐心和細致。腹腔內的結構複雜而脆弱,稍有不慎就可能損傷其他臟器,造成無法挽回的後果。
時間一分一秒地過去,蘇傾離的額頭上早已布滿了細密的汗珠,順著臉頰滑落,她卻渾然不覺。長時間的高度專注和精細操作,對她的體力和精神都是巨大的消耗。
終於,在腸道的末端,她找到了那段明顯異常的組織!
那是一段約莫指頭長短、顏色呈現暗紅甚至有些發黑、腫脹得如同一個小香腸般的管狀物——正是發炎壞疽的闌尾!它的表麵覆蓋著一層汙濁的膿苔,周圍的腸壁也有些紅腫粘連。
找到了!
蘇傾離心中一喜,但隨即又是一沉!情況比她預想的還要嚴重!這闌尾已經處於穿孔的邊緣,一旦破裂,膿液流入腹腔,後果不堪設想!必須立刻切除!
她深吸一口氣,開始進行最關鍵、也是最危險的一步——闌尾切除。
沒有腸鉗,她隻能讓護衛用兩塊消過毒的濕棉布輕輕固定住闌尾的根部。
沒有縫紮線,她隻能用那最細的、在烈酒中反複煮沸的絲線,小心翼翼地在闌尾根部進行雙重結紮!這個步驟必須絕對牢固,否則術後腸液泄漏,同樣是致命的!
她的手指因為緊張而微微有些顫抖,但落針打結的動作卻依舊精準無比!每一個結都打得又緊又牢靠!
結紮完畢,蘇傾離拿起匕首,屏住呼吸,在結紮線的遠端,乾淨利落地將那段已經壞死的闌尾切了下來!
切下的瞬間,一股難聞的、帶著腐敗氣息的膿液從殘端滲出!
“棉布!烈酒!” 蘇傾離立刻喝道!
護衛連忙遞上浸透烈酒的棉布。蘇傾離快速而徹底地清理著闌尾殘端和周圍被汙染的區域,不放過任何一絲膿液!這是預防術後感染最關鍵的一步!
做完這一切,她仔細檢查了一遍,確認沒有活動性出血,結紮牢固,才稍稍鬆了口氣。
最危險的部分,總算完成了!
接下來,就是同樣重要,卻相對沒那麼驚心動魄的步驟——關腹。
她再次用烈酒棉布擦拭腹腔邊緣,然後示意護衛撤掉“拉鉤”,讓腸道自然複位。
然後,她拿起針線,開始逐層縫合腹壁。肌肉層、筋膜層、皮下組織、皮膚……雖然隻有最簡單的縫衣針和絲線,但她依舊儘可能地按照解剖層次進行對位縫合。她的針腳細密而均勻,比起之前給玄一縫合時更加熟練和從容。
當最後一針落下,打好最後一個結,蘇傾離看著那道雖然依舊顯得有些猙獰、但已經被整齊縫合起來的傷口時,隻覺得眼前一陣天旋地轉,身體晃了晃,幾乎要癱倒在地!
“林姑娘!” 風影一個箭步上前,及時扶住了她!
“我……我沒事……” 蘇傾離靠在風影的手臂上,大口大口地喘著氣,聲音虛弱得幾乎聽不見,“快……快用乾淨的棉布……蓋好傷口……多蓋幾層……保暖……”
她用儘最後一絲力氣交代完,便再也支撐不住,眼前一黑,徹底失去了意識。
“林姑娘!”
“林姑娘!”
風影和兩個護衛驚呼出聲!
而就在這時,一直躺在軟榻上、因為針刺麻醉和失血而處於半昏迷狀態的王爺,手指忽然動了一下,發出了一聲極其微弱的呻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