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傾離的心跳如同擂鼓,但她的動作卻異常冷靜迅速。
她先是用衣袖小心地掩住口鼻,儘量減少吸入那可疑的氣味。然後,她走到桌邊,拿起那根最細的銀針,用烈酒再次仔細消毒。
她的目光落在那杯看似無害的涼茶上。如果毒物是通過揮發或者接觸傳播,那麼這杯敞口放置的茶水,很可能也已經受到了汙染。
她屏住呼吸,將銀針小心翼翼地探入茶水中。
銀,並非能檢驗所有毒物。但“牽機”這類神經性毒素,在古代的提煉技術下,往往會含有微量的硫化物或其他雜質,尤其是在試圖將其溶解於水或附著於物體表麵時,所使用的輔料也可能與銀發生反應。
蘇傾離緊緊盯著浸入茶水中的銀針尖端。
一息,兩息……
銀針依舊光亮如新,沒有任何變化。
難道是她判斷錯了?那氣味隻是巧合?或者這種“牽機”提煉得極其純淨,無法被銀針驗出?
不!蘇傾離相信自己的嗅覺和判斷!那絲微弱卻獨特的杏仁苦澀與甜膩交織的氣味,絕不會錯!而且窗戶插銷上的痕跡也做不了假!
既然茶水驗不出……那麼窗欞上的油漬呢?
她立刻將銀針擦拭乾淨,再次用烈酒消毒。然後,她走到窗邊,極其小心地用針尖去刮取窗欞縫隙處那一點點幾乎看不見的油漬狀物質。
這一次,當銀針尖端沾染上那微量的物質時——
變化發生了!
隻見原本光亮的銀針尖端,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迅速蒙上了一層淡淡的、卻清晰可辨的灰黑色!
有毒!而且是能與銀發生反應的劇毒!
蘇傾離的心猛地沉了下去!她的判斷沒有錯!真的有人潛入她的房間,在窗戶上下了毒!這毒很可能就是通過窗縫緩慢揮發,或者在她開關窗戶時不經意間接觸到!
她立刻後退幾步,遠離窗戶,腦中飛速思考著對策。
直接去找風影?如何解釋自己能發現這種幾乎無色無味的劇毒?僅憑銀針變黑的說辭,未必能完全取信於他們,反而可能暴露自己對毒物的了解,引來更多懷疑。
她需要一個更直接、更有力的證據!一個能讓所有人都無法忽視的證據!
目光再次落回桌上那杯看似無害的涼茶。
雖然銀針驗不出茶水裡的毒性,但這並不代表茶水就是安全的。很多毒物溶於水後,性質會發生改變,或者濃度太低,不足以讓銀針變色。但如果……有人喝下去呢?
一個大膽而冒險的計劃在她心中成形。
她不能自己喝,那等同於自殺。但她可以……“利用”它!
她快步走到門口,深吸一口氣,調整了一下臉上的表情,露出一副驚慌失措、呼吸困難的模樣,然後猛地拉開房門,踉蹌著衝了出去!
“來人!救……” 她隻喊出半句話,便仿佛被扼住了喉嚨,一手捂著胸口,一手指向自己的房間,身體搖搖欲墜,似乎隨時都會倒下。
她這突如其來的舉動和“中毒”的跡象,立刻驚動了守在走廊裡的護衛!
“林姑娘?!”
“怎麼回事?!”
離她最近的兩個護衛立刻衝了過來,扶住了她搖搖欲墜的身體。
“毒……房間裡……有毒……” 蘇傾離艱難地、斷斷續續地說道,同時劇烈地咳嗽起來,臉色也配合著變得蒼白發青,呼吸急促,完美地演繹出中毒初期的症狀(這對於精通藥理和生理的她來說,並不算難)。
她這副模樣,立刻讓兩個護衛臉色大變!
“什麼?!”
“快!通知風統領!”
其中一個護衛立刻轉身衝向王爺的房間,另一個則扶著蘇傾離,警惕地看向她的房門。
很快,風影帶著幾名護衛疾步趕來!當他看到蘇傾離那副明顯“中毒”的模樣時,臉色瞬間變得鐵青!
“怎麼回事?!” 他厲聲問道,眼中充滿了驚怒!竟然有人敢在他的眼皮子底下,對王爺看重(或許還有救命之恩)的林姑娘下毒?!這簡直是赤裸裸的挑釁!
“風……風統領……” 蘇傾離靠在護衛身上,上氣不接下氣地指著自己的房間,“我……我剛才回房……喝了口茶……然後就……就這樣了……房間裡……好像有怪味……”
她巧妙地將“中毒”的原因引向了那杯茶水,同時提到了“怪味”。
風影聞言,眼神一厲!他立刻對身後的護衛吩咐道:“封鎖現場!任何人不得靠近!去把王爺請過來……不!王爺身體不適,守好王爺!我去看看!”
他拔出長劍,小心翼翼地推開蘇傾離的房門,當先走了進去。其他幾個護衛也立刻跟上,將房間內外團團圍住。
風影一進門,也聞到了那股極其微弱的、不同尋常的氣味。他臉色更加陰沉,目光如電般掃過整個房間。
“茶水!” 他立刻注意到了桌上那杯動過的涼茶。
“驗!” 他沉聲命令道。
一個擅長驗毒的護衛立刻上前,取出一套隨身攜帶的驗毒工具(通常是銀針和一些特殊的藥粉)。他先是用銀針探入茶水,依舊沒有變色。但他沒有放棄,又取出一點白色藥粉,小心地撒入茶水中。
隻見那白色的藥粉一接觸到茶水,竟然迅速變成了詭異的……淡紫色!
“有毒!” 那護衛失聲驚呼!“是‘七星海棠’的毒!雖不致命,但能讓人呼吸困難,四肢麻痹!”
七星海棠?蘇傾離心中一動。這種毒她聽說過,確實有類似症狀,但氣味與她聞到的“牽機”完全不同!而且毒性也遠沒有“牽機”那麼霸道!
難道……下毒的人用了兩種毒?一種是窗欞上致命的“牽機”,另一種是茶水裡相對較弱、更容易被驗出的“七星海棠”?目的是為了混淆視聽?還是為了確保萬無一失?
或者說……茶水裡的毒,根本就是後來被加進去的?為了製造她“中毒”的假象?
就在蘇傾離心思急轉之際,風影的臉色已經難看到了極點!竟然真的有人下毒!而且是在他們的嚴密守護之下!
“窗戶!” 風影注意到了蘇傾離之前提到的“怪味”可能來源,立刻走到窗邊。當他看到窗欞插銷上的細微痕跡和那幾乎看不見的油漬時,眼神驟然變得冰冷!
他再次命令驗毒護衛:“驗窗戶!”
那護衛小心翼翼地用工具刮取了一點窗欞上的物質,這次他沒有用藥粉,而是直接用銀針沾染。
這一次,銀針瞬間變黑!
“是……是劇毒!” 護衛的聲音帶著一絲顫抖,“看這反應,像是……‘牽機’或者類似的見血封喉之毒!”
雙重下毒?!
風影倒吸一口涼氣!好狠毒的手段!先用不易察覺的劇毒潛伏,再用相對明顯的毒藥引人注意,雙管齊下,務求必殺!
“快!去請王爺過來!” 風影當機立斷!出了這麼大的事,必須立刻稟報王爺!同時,他看向還靠在門口、臉色依舊蒼白、呼吸困難的蘇傾離,眼神複雜無比,“林姑娘,你……”
蘇傾離適時地“虛弱”地搖了搖頭:“我……我可能……吸入的不多……隻是……感覺胸悶……頭暈……” 她一邊說著,一邊從懷中(事先準備好的)掏出一個小小的紙包,顫抖著打開,從裡麵撚起一點黑色的藥粉,放入自己口中。“這是……家父留下的……解毒散……或許……能撐一會兒……”
這當然不是什麼解毒散,隻是一些能讓她暫時表現出“緩解”症狀的普通草藥粉末。她必須在王爺到來之前,讓自己看起來“暫時無礙”,否則,一旦王爺認定她已經中毒無救,或者覺得她是個巨大的麻煩,她的處境將更加危險!
她這番“自救”的舉動,更是讓風影等人對她之前的說辭(父親是郎中,留有醫籍藥物)又信了幾分。
很快,王爺在護衛的攙扶下,臉色凝重地趕了過來。當他聽完風影的彙報,親眼看到變黑的銀針和變色的茶水時,那雙深邃的眸子裡,瞬間迸射出駭人的寒光!
竟然有人敢在他的眼皮子底下,動他的人?!而且還是剛剛救了他性命的林晚?!
一股無形的、冰冷的怒意,如同風暴般在狹小的房間裡彌漫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