廢棄的獵人小屋,因為這群不速之客的到來,暫時煥發了一絲生氣。篝火徹夜燃燒,驅散了深山的寒意,也帶來食物的香氣和人聲的暖意。
接下來的兩日,隊伍便在這小屋中暫時休整。主要還是為了照顧王爺和玄一的傷勢。
蘇傾離的日子變得規律起來。每日清晨為王爺和玄一診脈、換藥、調整藥方、煎煮湯藥。她的醫術毋庸置疑,在她的精心照料下,玄一手臂的傷口恢複得很好,紅腫漸消,已經開始有新的肉芽組織生長,高懸的心總算放下大半。而王爺的身體也日漸好轉,咳嗽次數明顯減少,呼吸順暢,精神也好了許多,甚至偶爾能在護衛的攙扶下,在小屋附近稍微走動片刻。
這期間,蘇傾離也逐漸贏得了其他護衛的認可。他們不再僅僅將她視為一個碰巧救了人的陌生女子,而是真正當成了一位醫術高明的“林姑娘”。有兩名護衛因為之前打鬥或趕路受了些扭傷、或者略感風寒,也都會主動來找她診治。蘇傾離自然不會拒絕,利用手邊的草藥和簡單的推拿手法,為他們緩解了病痛。這些舉動,無疑進一步拉近了她與這些鐵血漢子之間的距離。
當然,這種“拉近”是有限度的。他們依舊對她的來曆保持著一份心照不宣的距離,而蘇傾離也從未試圖去打探他們的私事或此行的目的。彼此間維持著一種微妙的、基於“醫患”和“臨時雇傭”關係的平衡。
然而,那位心思深沉的王爺,對她的試探卻從未停止。
這天下午,蘇傾離正在屋外晾曬清洗過的草藥,王爺披著狐裘,由風影陪同著,緩步走了過來。
“林姑娘似乎對這些花草頗有心得。” 王爺看著她熟練地將草藥分門彆類,語氣平和地開口。
“讓王爺見笑了。山野之人,不識文墨,也就隻能認識些花花草草,勉強糊口罷了。” 蘇傾離謙遜地回答,手上動作不停。
“哦?令尊行走江湖,想必也去過不少地方吧?” 王爺看似隨意地問道,“不知是否到過江南一帶?本王聽說,江南氣候溫潤,盛產不少珍稀藥材。”
來了!關於江南的試探!
蘇傾離的心微微一緊,麵上卻不動聲色,搖了搖頭,帶著一絲恰到好處的遺憾說道:“家父走南闖北,去過的地方倒是不少,但似乎……並未聽他提起過去江南。許是路途遙遠,盤纏不足吧。江南魚米之鄉,藥材想必也是極好的,民女倒是……心向往之。”
她既否認了父親去過江南(避免與自己未來的目標產生直接聯係),又表達了對江南的“向往”,同時暗示了家境的貧寒。
王爺聽完,不置可否地笑了笑,目光落在她正在處理的一株不起眼的草藥上,問道:“這可是‘青黛’?似乎有清熱涼血之效,但也略帶毒性,尋常郎中用之甚少。林姑娘也識得此物?”
蘇傾離心中再次一凜!青黛確實有微毒,炮製和使用都需謹慎,尋常赤腳郎中未必會用。這又是在試探她知識的深度!
她故作驚訝地“啊”了一聲,拿起那株草藥仔細看了看,才有些不確定地說道:“這個……好像家父的藥經圖譜上是有記載,說是能治小兒驚風、口瘡什麼的,但家父叮囑過,此物性寒有毒,不可輕易使用,民女也隻是認得,從未用過。”
她將認識此藥歸功於“藥經圖譜”,並強調自己“從未用過”,再次將自己定位在一個“紙上談兵”、“謹遵父訓”的水平上,避免暴露過多實力。
王爺聽完,意味深長地看了她一眼,沒再說什麼,隻是咳嗽了幾聲,便由風影扶著,轉身回小屋休息去了。
蘇傾離看著他們離去的背影,輕輕吐出一口氣。與這位王爺的每一次對話,都像是一場無聲的較量,稍有不慎,便可能滿盤皆輸。
她越來越確定,這位王爺絕非等閒之輩,他對自己“林晚”這個身份的懷疑,從未真正消除。他之所以留下自己,一來確實需要她的醫術,二來……恐怕也是想將她這個“不穩定因素”暫時控製在身邊,慢慢觀察,徐徐圖之。
而風影,雖然態度有所緩和,但那份警惕和審視,也從未離開過她的身上。
這個隊伍,就像一個巨大的謎團,充滿了秘密和危險。
蘇傾離知道,自己必須更加小心謹慎。在展現醫術價值的同時,也要更好地隱藏自己。她需要時間,需要機會,去了解更多,去積蓄力量。
夜幕再次降臨,山穀寂靜。蘇傾離躺在角落的鋪位上,手中無意識地摩挲著那個裝著銀針的紫檀木盒子。冰涼光滑的觸感,讓她紛亂的心緒稍稍平靜了一些。
這套銀針,是認可,是試探,也是……她在這個危機四伏的環境中,最重要的武器和依仗。
她閉上眼睛,開始在腦海中默默梳理著自己掌握的那些醫學知識和毒理學原理。或許……她可以利用現有的草藥,配置一些……既能防身,又不易被察覺的東西?
未雨綢繆,方能有備無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