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嘗事,感大於歡愉。
儘管周政良已在極力克製,漫長撫慰做足,最後時,小姑娘眼淚還是忍不住地湧出,哭濕大片枕頭。
次日周六,不用上班。
顧杳窩在被子裡一動不動,渾身無力,大腿根部酸痛腫脹。
床邊輕陷,周政良疼惜地把人抱起來,吻了吻她淚痕未乾的眼角,輕哄道:“先吃飯好不好?稍晚我谘詢一下醫生,能不能開藥緩解。”
懷裡人搖搖頭,悶聲嘟噥:“不要塗藥,彆谘詢。”
她害羞。
周政良不勉強,心裡做主。
單手攪動碗裡的熱粥,沿邊緣位置舀起一勺,“乖,張嘴。”
“我自己來。”顧杳伸手想去接碗。
被那隻大手移開。
“有點燙,我喂你。”周政良語氣柔和,眸底填滿愧疚。
昨晚情難自控,任她哭得厲害,也沒停下。
晨間又來一次。
歸根結底,自己才是罪魁禍首。
一碗粥下肚,恢複些元氣。顧杳清眸微轉,神色複雜瞅著麵前人。
“瞧什麼?”周政良捏捏她的臉,低笑。
沒什麼。
就
軟軟抱住他,顧杳說:“以後你就是我的了。”
宣誓主權。
“好。”
周政良喉結咽動,聲線暗啞:“人和心,隻屬於你。”
腰間手臂抱得更緊。
曆經半年,小姑娘對男人的感情,隱隱之中發生了變化。
說不清道不明。
如同遠航歸港,曾經那顆漂浮徘徊的心,終於在海水的細潤嗬護下,悄無聲息安定下來。
周政良撫上懷裡人的腦袋,征詢她意見,“國慶長假,我想去一趟塘縣,拜訪你父母,杳杳覺得如何?”
見家長。
顧杳遲疑道:“我擔心突然登門,會讓他們毫無準備,一時接受不了。”
“要不然,我打頭陣?”
她提出方案:“先把你的存在告知二老,再確定見麵時間。”
“嗯,聽你安排。”
周政良接著說:“剩餘幾天,帶你去京城,見見我父母。”
下意識緊張。
“會不會太倉促。”顧杳抬起眸,定定看著他,“你父母對我的情況了解多少?”
靜默一陣。
周政良坦言:“去年除夕夜,我苦追一個女孩子遭拒的新聞就傳遍周家。他們很開明,特彆支持這段關係。”
苦追
“你的意思是,追我很辛苦?”顧杳關注點偏移。
的確‘辛苦’。
但也甘之如飴。
周政良親了下她撅起的小嘴,糾正:“是我用詞不當,我們家杳杳,值得我追一輩子。”
“”
花言巧語,不過聽著蠻受用。
好吧,顧杳承認自己挺庸俗。
“一開始,我以為你父母,應該免不了有門第之見,沒想到”
她垂下眸,把玩男人的手指,昨夜場景掠過腦海,臉頰有些隱隱發燙。
凝神間,溫沉嗓音自頭頂落下。
周政良說:“體製內,書香門第。我們兩家政治立場一致,堅守同樣的信念。我跟你兩情相悅,三觀契合。無論家庭還是個人,都稱得上門當戶對。”
顧杳輕笑。
原來門當戶對,竟可以這樣理解。
不得不說,大領導的思想境地,令人佩服。
交換情報後,讓她安心不少。
至於見完家長的結果是喜是憂,目前尚無法定論,隻能走一步看一步。
半小時左右,大領導拿著一盒軟膏進臥室。
顧杳剛準備下床洗漱,看他朝自己走近,嚇得連忙縮回被窩。
周政良無奈。
“杳杳,過來。”
小姑娘臉色爆紅。
拚命搖頭拒絕,“不要,堅決不塗。”
“不痛了?”周政良問。
隻有一點點。
顧杳難為情道:“你先放著,等會兒我自己搞定。”
視角盲區,如何搞定。
“幾分鐘就好。”周政良溫聲安撫,“乖乖聽話,我不碰你。”
不行。
床上床下,有區彆的。
想到這裡,她從枕頭下摸出手機,進入剛才搜索的頁麵,遞給男人看。
網上說,初次有不適症狀是正常現象,稍作休息,可自行緩解。
醫生原話也是如此。
但上藥,效果會更快。
小姑娘反應激烈,周政良自然不能強來,隻得依著她,將藥放到床頭,叮囑:“兩小時內彆沾水。”
床上點頭如搗蒜。
周政良走後,顧杳拉開衣櫃,入目全是清一色男裝。
對了,主臥沒她的衣服。
去浴室鏡子前照一照,裸露在外的鎖骨處滿是印記,穿著睡裙,哪敢出去見人。
折返回去,拿起手機打電話。
裡麵接聽。
她說:“能不能麻煩劉姨,幫我去客房拿一套衣服?”
迷糊蛋。
“打錯了。”周政良似笑非笑。
啊?
移開一看,果真打錯。
顧杳臉紅,輕嗔道:“都怪你。”
嗯。
他的錯。
周政良音色寵溺,“正好在客房,想穿哪件,我給你送過去。”
正好
她信咯?
“左邊區域,有一件墨綠色長裙。”顧杳給他指路。
目光緩緩掃過,鎖定目標。
視線落在半高的蕾絲領口處,打量幾秒。
墨綠很襯她膚色。
昨晚同色係軟塌上,冰肌勝雪
周政良喉嚨緊了緊,麵色如常抬手取下,拿著裙子出門。
半小時後,顧杳收拾好下樓。
劉姨正在客廳打掃衛生,露台圍欄前,背立一道高大身影。
大領導有公務電話。
今日周末,在家閒著也是閒著。
坐到沙發,順手打開電視。
平時一個人在公寓,追劇挺帶勁。可自從搬到譽峰,要麼窩在樓上看書,要麼戶外活動。
客廳電視機,幾乎成為擺設。
頻道跳轉到一部熱播懸疑劇,昔日跑龍套的配角,如今成功躍升一線演員。
估算年齡,起碼得有三十五六。
年過三十五歲的男演員,相貌出眾,身材超絕,正值事業上升期。
挺好的。
粉絲很滿意。
周政良打完電話進來,落座沙發,自然而然伸臂將人攬到腿上。
劇情入迷,顧杳遲鈍。
後知後覺回過神,轉頭看向樓梯口,已無劉姨的影子。
“如果身體沒什麼不舒服,我們下午就去避暑山莊。”周政良跟她報備行程。
我們
“去談事?”
顧杳觀察入微,隱約猜到幾分。
靜默兩秒。
周政良卻說:“陪女朋友度假。”
初秋午後,陽光依然灼熱。
下午三點,黑色suv緩緩駛入‘清泉避暑山莊’大門,車輪碾過精心鋪設的碎石路麵,發出細微沙沙聲響。
透過車窗,顧杳打量著這座隱藏在城郊山林中的天然場所。
山莊依山而建,主體建築采用仿古設計,典韻風雅中,又處處透著現代化商業細節。
進口大理石地麵、全自動感應門、身穿旗袍戴著無線耳麥的迎賓小姐,依次映入眼簾。
“這地方”顧杳杵著下巴,下結論,“消費檔次不低。”
周政良目視前方,嘴角勾起一抹若有若無的淡笑:“會員費一年七位數起步,自然不低。”
七位數?
顧杳眸底閃過不可思議。
隨即想到什麼,了然地點點頭。
混跡體製內兩年,她自然明白此行並非單純‘度假’。能成為此地常客,絕非普通公職人員負擔得起。
所以,今天的主角另有其人。
車剛停穩,一位穿著深灰色亞麻衫的中年男子從主樓快步走出,臉上堆滿笑容。
他身材微胖,額頭上有幾道明顯的皺紋,但步伐矯健,顯出一種養尊處優的老練。
“周書記。”王崇明親自拉開車門,聲音洪亮,“肯賞臉前來,真是萬分榮幸。”
周政良從容下車,與對方握手:“王廳長客氣。”
“哪裡的話。”王崇明笑意不減,目光掃過從另一側下車的年輕女孩,眼中劃過一絲詫異,隨即恢複如常,“這位是”
“女朋友。”周政良語氣自然,“恰逢周末,帶她出來透透氣。”
顧杳適時上前半步,禮貌地微笑:“王廳長好,我姓顧。”
“好好好!”王崇明連連點頭,視線在兩人之間微妙地遊移,“周書記眼光好啊,顧小姐漂亮大方,跟你很登對。”
周政良仿佛沒聽出弦外之音,自然地接過話題:“王廳長這山莊也選得好,遠離城市喧囂,又交通便利。”
“哈哈,周書記過獎,不過是沾我朋友的光,股東半價,今日的消費全記在他賬上。”
王崇明做了個請的手勢,“咱們彆站在太陽底下說話了,裡麵請。已經準備好茶點,咱們邊品茶邊聊。”
進入主樓大廳,冷氣撲麵而來。
內部裝潢一覽無餘,水晶吊燈從挑高的天花板垂下,牆上掛著幾幅名家字畫,真偽難辨但氣勢不凡。地麵鋪著厚實的波斯地毯,踩上去悄無聲息。
“顧小姐是第一次來吧。”王崇明邊走邊問,“要不要讓人帶你四處看看?山莊裡配備溫泉、健身房、室內高爾夫,後麵還有個小型馬場。”
顧杳看向周政良。
後者微微點頭:“去吧,我和王廳長談點工作上的事,一個小時後大廳集合。”
一位穿著旗袍的女侍應生適時出現,恭敬地引領顧杳離開。
周政良目送小姑娘背影消失在廊角,才轉向王崇明:“王廳長費心了。”
“應該的,應該的。”王崇明笑容意味深長,“周書記的女朋友很懂事乖巧。”
男人淡笑不語,沒搭話。
王崇明不再多講,領著周政良穿過幾條回廊,來到一處名為‘繁廬’的獨立院落。
院子不大,但設計精巧,假山流水,竹影婆娑,一間茶室半隱在竹林之後。
進入茶室,檀香幽幽。
室內陳設簡約卻不簡單,一張紅木茶桌,幾把官帽椅,牆上掛著一幅‘寧靜致遠’的毛筆字,落款是一位已故的書法大家。
王崇明親自煮水泡茶,動作嫻熟。
周政良安靜地坐著,目光掃過茶桌上價值不菲的紫砂茶具,又落向屏風後麵的絕品西府海棠。
“周書記。”王崇明將第一泡玉泉倒入茶海,霧氣氤氳,“最近市裡動靜不小啊。”
周政良接過紫砂杯,輕嗅茶香:“王廳長指的是?”
“統計局的老江。”王崇明歎了口氣,“誰能料到,一個乾了二十多年的老同誌,會犯這種錯誤。”
周政良抿了一口茶,不疾不徐:“天網恢恢,疏而不漏。姓江的問題,組織上調查得很清楚。”
“那是自然。”王崇明給自己也倒了杯茶,“我隻是感慨,有時候人在官場,身不由己。老江和我相識多年,一直勤勤懇懇,沒想到“
“王廳長和江局長私交不錯?”周政良放下茶杯,目光平靜。
王崇明手上一頓,隨即笑道:“談不上私交,就是工作往來多點。說起來”
他抬眼直視周政良,“周書記對這事怎麼看?聽說調查過程中,市部門提供了不少材料?”
茶室內一時寂靜,隻有煮水聲咕嘟作響。
周政良與王崇明對視片刻,忽然笑了:“不知王廳此話何意,市裡配合省jw工作,該提供的資料一份不少,不該過問的絕不多問,這是原則問題。”
“周書記原則性強,令人佩服。”王崇明給周政良續上茶,“不過有時候,官場上的事,不是非黑即白啊。”
周政良手指輕撫杯沿:“王廳長今天約我來,不隻是喝茶談江局長的事吧?”
王崇明放下茶壺,臉上笑容漸漸收斂:“周書記爽快,實不相瞞,老江出事前,曾經給我製造了些麻煩。”
“哦?”周政良挑眉,靜待下文。
“一些作風上的誤會。”王崇明斟酌著用詞,“老江這人,手段不太光明。為了自保,捏造了些所謂的'證據',想拉我下水。”
周政良不動聲色:“王廳長清者自清,不必擔心。”
“話雖這麼說。”王崇明歎了口氣,“但體製內的風言風語,有時候比真憑實據還傷人。特彆是”
他下意識看了眼門外,“像周書記這樣有前途的年輕乾部,更應該愛惜羽毛。”
周政良眼神微冷:“王廳長有話不妨直說。”
王崇明緩緩起身,從一旁櫃子裡取出一個文件袋,推到周政良麵前:“周書記看看這個。”
周政良沒有立即打開:“這是什麼?”
“助農計劃的資金流向明細。”王崇明壓低聲音,“省裡馬上要下來審計組,如果按現在賬麵上的數字,恐怕”
周政良終於打開文件袋,快速瀏覽了幾頁,眉頭越皺越緊:“這和王廳長剛才提及江局長的事,有什麼關係?”
王崇明苦笑:“老江負責審計時發現了問題,但他沒有按程序上報,而是以此為要挾。現在他進去了,我擔心這些材料”
“王廳長的意思是”周政良合上文件,“助農資金出了問題,而江局長知情並隱瞞,現在你擔心事情敗露?”
“不不不,”王崇明連連擺手,“資金使用確實有些不規範,但絕對沒有中飽私囊!隻是項目執行過程中,為了趕進度,難免走些捷徑。周書記主管經濟,應該明白,有時候規矩是規矩,實際操作”
周政良將文件袋推回去:“王廳長,這事恐怕不是我該過問的。”
王崇明額頭滲出細汗:“周書記,咱們明人不說暗話。你在邛海這四年,政績有目共睹,省裡領導都很賞識。這次審計組下來,如果有你幫著說幾句話”
“王廳長。”周政良打斷他,“我做事向來對事不對人,合規的操作,我全力支持,不合規的,恕難從命。”
茶室氣氛驟然緊張。
王崇明臉色變了幾變,忽然拿起茶壺,親自給周政良斟滿:“周書記,我敬你一杯。剛才的話,就當沒說過。”
周政良看著杯中琥珀色的茶水,陷入沉默。
王崇明自顧自喝乾自己那杯,抹了抹嘴:“其實今天請周書記來,主要是想交個朋友。官場上多個朋友多條路,周書記年輕有為,將來必定前途無量。我老王雖然年紀大了點,但在省裡還是有些硬脈關係的。”
周政良眼神一凜,但很快恢複平靜。
他緩緩端起茶杯:“王廳長說得對,官場上確實需要互相照應。隻要在原則範圍內,能幫忙的我一定幫。”
王崇明臉上重新堆滿笑容:“有周書記這句話,我就放心了。”
兩隻茶杯在空中輕輕相碰,發出清脆聲響。
周政良將茶一飲而儘,眼中閃過一絲難以察覺的銳利。
“時間不早。”周政良放下茶杯起身,“女朋友該等急了。”
“當然當然。”王崇明也跟著站起來,“我讓人準備了些山珍,周書記和顧小姐一定要留下吃個便飯。”
“不必了。”周政良微笑拒絕,“晚上還要陪她逛街看電影,改日再聚。”
走出茶室時,夕陽已經西斜,將山莊建築拉出長長的影子。
周政良站在廊下,看著遠處顧杳正由侍應生陪著參觀花園,微風中她的容顏明媚如畫。
察覺到腳步聲靠近,小姑娘轉身,自然地挽住他的手臂,“談完了?”
“嗯。”
周政良臉上冷峻的線條柔和下來,抬手將她被風吹亂的發絲彆到耳後。
返程途中,顧杳問:“王廳長就是前段時間鬨得沸沸揚揚的那條大魚?”
男人唇角輕抬,餘光帶著冷意。
人在家中坐,麻煩找上門。坐到這個位置,真不容易。
越想越深入,小姑娘難免麵色凝重,憂慮重重。
大手揉一揉她腦袋,“彆擔心,自有人收拾。”
顧杳聽懂。
大領導的意思是,這次,他不方便插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