換作以前,七皇子根本不會懷疑司清嘉。
那是他心心念念傾慕已久的姑娘,即便被父皇母妃所厭棄,他也舍不得讓她傷心。
但不久前的那枚蠟丸,卻成了七皇子心頭的一根刺。
他總覺得清嘉身上藏了許多秘密,她滿口儘是謊言,一次接一次的欺騙自己。
公府嫡女的身份是假的。
背後倚仗的太師府是假的。
甚至連她的綿綿情意,或許都是可以利用的工具。
七皇子自幼在宮闈內長大,見多了爾虞我詐,陰謀算計,又豈會一如以往的相信司清嘉?
看著醉倒在地的柳逢川,他垂眸冷笑。
這種上不得台麵的東西,還敢覬覦他的正妃,好大的狗膽。
不知死活。
“來人,去把孫大夫請來。”
孫大夫正是為七皇子治療刀傷的醫者,近段時日,他一直留在皇子府,仔細研究七皇子的脈案,還搜羅了不少補腎壯陽的方子。
七皇子飲用的藥茶,便出自孫大夫之手。
此人可謂是心腹中的心腹。
沒多久,孫大夫來到書房,瞥見七皇子陰沉如水的臉色,他心裡咯噔一聲,神情越發恭謹。
“你仔細查驗一番,這兩件衣裳,是否沾染了雷公藤之毒?”
聽到七皇子的吩咐,孫大夫有些詫異。
他暗自嘀咕,好端端的,誰會在衣服上下毒?
但當他查驗過浸泡衣裳的熱水後,整個人都愣住了。
“如何?”七皇子問。
孫大夫嗓音沙啞:“兩件衣服都有毒。
您穿的那件,大抵是漿洗過,毒性稍稍淡些,而另外一件,毒性甚是霸烈,若著此衣衫遇刺,雷公藤的毒素確實能透過傷口,滲入體內。”
七皇子身形一晃,險些摔倒在地。
即便早有預料,他仍覺得心痛如絞。
他對清嘉不好嗎?
為了和她在一起,他不顧母妃的意願,拚儘全力不知爭取了多少次,如今更是犧牲了自己的前程和在父皇心中的地位。
而她呢?
不僅背叛了自己,與其他男子糾纏不清,還下如此狠手,妄圖要了自己的命。
果真是蛇蠍婦人。
痛苦失望的情緒在胸臆間不斷翻湧激蕩,七皇子覺得呼吸都有些不暢。
孫大夫想要出言安慰,偏又沒有這個膽子,隻能鵪鶉似的縮在牆角。
好不容易緩過神來,七皇子捂住泛起沉悶疼痛的心口,冷聲道:
“給柳公子穿好衣服,拖進地牢,好生招待。”
侍衛抱拳應是。
似提拎畜生般,鉗住柳逢川的脖頸,將人事不知的他帶出書房。
等到了地牢,侍衛又將他扒的精光,把那套香雲紗衣裳給他穿在身上。
而後才拿起沾著鹽水的馬鞭,毫不留情,狠狠抽打。
劇烈的疼痛驚醒了柳逢川,他眼淚鼻涕糊了一臉,哀嚎出聲:
“壯士,我根本不認得你,也與你素無仇怨,為何要這麼對我?”
侍衛不語。
手上的動作卻未停。
一下接一下,甚是有力。
滿是倒刺的馬鞭帶著破空聲,劃破纖薄布料,瞬間刮去大片皮肉。
殷紅血水滴滴答答往下淌,在青磚上彙聚成小流。
柳逢川隻是個文弱書生,從未習武,也根本沒吃過苦頭,哪裡能受得住酷刑?
幾鞭子下去,他便疼得昏厥,沒了動靜。
七皇子站在地牢門口,揚起手,說了聲停,侍衛立刻收住動作。
“留他一條命,多養幾日,看看雷公藤的毒素在他身上,會有怎樣的效果。”
有了七皇子這句話,接下來的半個月,柳逢川都在遭受地獄般的折磨。
每次他被施以酷刑後,便有人前來為他包紮。
用的是上好的金瘡藥。
可一旦傷口結痂,就會再次被馬鞭抽打。
倒刺將痂皮撕扯開來,新長出的肉芽粘連著香雲紗碎布。
除了那張臉以外,柳逢川上半身連塊好肉都沒有。
眼見著火候差不多了,七皇子不再對柳逢川用刑,反而派人將他帶到客房,差使孫大夫為其治病。
珍稀藥材流水一般送到柳逢川麵前,讓他養傷。
很快,柳逢川傷勢愈合,但他同七皇子一樣,也中了雷公藤之毒。
不僅氣虛體弱,就連晨間都沒了反應。
再不能與女子共赴巫山。
意識到這一點,被折磨到身心俱疲的柳逢川更是幾近崩潰。
他恨得發狂。
偏生他的仇人是當朝七皇子,母妃為四妃之一,尊貴至極。
而他隻是升鬥小民,手中既無權勢,亦無財帛。
即便下半生拚儘全力,想要報仇,也與癡人說夢無甚差彆。
認清了這一點,絲絲縷縷的絕望似無數藤蔓,將柳逢川牢牢捆縛住,讓他無法掙紮,隻能任憑擺布。
此時此刻,他躺在床榻之上,身旁是兩個貌美如花的瘦馬,身段纖穠合度,嗓音嬌軟,甚是動聽。
“殿下,他確實不能人道,我們姐妹二人使儘渾身解數,依舊毫無反應。”
柳逢川雙目空洞,怔怔望著頭頂的帳幔。
“一點動靜也無?”七皇子問。
身量高挑些的女子答道:“連續試了幾日,都沒有動靜。”
七皇子容色愈發冰冷。
兩名女子麵麵相覷,不知自己做錯了什麼,竟惹怒了這位殿下。
“你們退下。”七皇子擺手趕人。
片刻後,房內僅剩下他和柳逢川。
因接連不斷進補的緣故,柳逢川氣色紅潤,瞧著倒是比先前豐腴些許,半點不似傷患。
可他卻和自己同病相憐。
都得了世間最沒尊嚴的病症。
七皇子抬腳行至床榻邊,垂眸端量著柳逢川,道:
“你可知自己為何會變成假太監?”
柳逢川反唇相譏,“七殿下既是罪魁禍首,何必有此一問?
日日用酷刑折磨於我,讓我遭遇了此等痛楚,又怎能保持男子的昂揚氣概?”
七皇子笑得前俯後仰,出言反駁:
“你可真是天真,你之所以會落得如此下場,全是拜司清嘉所賜,可與我無關。”
柳逢川卻連半個字都不相信。
他斥道:“虧你還是個男人,居然紅口白牙汙蔑自己未過門的妻子,你難道不覺得羞愧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