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九福把寫上了叮囑之詞的信,放進了匣子裡。
她剛想把匣子關上,晚點再重新打開看。
卻沒想到,一道微弱白光一閃,她寫了字的舊日曆紙不見了,取而代之的是一張粉紅色的筆記本撕頁。
這麼快就回信了?
她的小溪不會蹲在匣子那邊,時時刻刻守著等吧?
宋九福皺了皺眉頭,趕緊展信細看。
沈小溪:【奶!你現在還缺啥!你直管跟我說!】
【我漲工資了!】
【一個月有一萬五!】
【奶,你愛吃啥?】
【以前你老說啥也不愛吃……我不信!你肯定都是為了替我省錢!】
【奶!我能掙到錢了!您就給我一個孝敬您的機會吧!】
【吃的、用的,您要啥都行!隨便開口!不用跟我客氣!】
【哦對了,您那兒興男模不?我給您塞五個紙紮的男模過去?】
宋九福:“……”
看來孫女在京市學了不少東西啊。
都打算給她老人家送男模了……
心意是好的,但是不用了。
宋九福這會兒無福消受。
但她要是真的啥都不要,反倒會讓沈小溪這樣性格的孩子徹夜難寐。
宋老太咬著墨綠的鉛筆筆尾,仔細想了想,回道:
【1包火腿腸】
【20斤米】
【就買普通米,兩塊一斤那種】
【買貴拒收】
沈小溪這孩子還是聽話的。
宋九福隻要這麼多,她就隻給了這麼多。
火腿腸和米發了過來,而沈小溪的問候也跟了過來。
沈小溪:【奶,你這是在哪啊?】
【怎麼跟蹲大牢(劃掉)辟穀似的……】
【你那兒收東西卡這麼嚴格的嗎?】
【火腿腸咋就隻要一包?】
【而且以後還是給你發鮮肉吧,火腿腸吃多了不好,您說的!】
宋九福笑眯了眼。
孝順的孩子就是不一樣。
她會把她老人家說過的話,全都記心上!
宋九福回複道:
【夠用了。不夠再告訴你。】
【你有空多陪陪你媽和你哥】
【小白不容易。奶也很想他。】
沈小溪可能嫌手寫的速度不夠快,再給宋九福回信時,變成了a4紙打印的。
而且還是加寬加粗的大字版。
沈小溪:【奶!你放寬心!我哥挺好的!現在我爸不敢再輕易對我媽動手了,因為我哥會揍他!我哥隻是控製不住他的麵部神經,其實他不傻……】
最後這一頁信,看得宋九福火大。
前世的記憶又漫上心頭。
沈常誌打小在家裡當慣了大哥,後來成了家,出去做生意,也總想處處當老大!
結果,外邊的社會嚴酷得很,不由他說了算。
他在外邊憋悶受氣,回家就打媳婦!
拳打腳踢!
李翠萍自己沒有謀生本事,娘家又不成器,她退無可退,再加上也要為兩個孩兒著想,就隻能強忍著沈常誌的一頓頓毒打。
宋九福雖說沒太大能力,但她也不能看著長子這麼揍媳婦!
她攔下過,也勸過無數回!
可惜兒大不由娘。
沈常誌不聽她的就算了,對外閒談時,還怪她這個當娘的沒有邊界感,插手了他的家務事。
外人又不知內情,還以為沈常誌一家不和睦,全因為宋九福利用婆媳關係找事……
這些事情放在過去,宋九福都忍下了。
畢竟,家醜不可外揚。
但現在,宋九福隻想把沈常誌提起來暴打一頓!
兒子不聽話,都是當娘的打得少了!
打得輕了!
宋九福收起匣子,拿著雞毛撣子衝了出來。
雞毛撣子的毛還有點濕,但不影響手柄的韌度。
沈常誌他們幾兄弟剛回到家,就迎上了抄著雞毛撣子殺過來的宋九福。
啪!
一杆子抽在沈常誌的左邊屁股上,疼得他淚花直冒。
“媽,你這是……”
後邊的“乾啥”兩個字還沒問出來,又一杆子抽在了沈常誌的右邊屁股上。
屁股快要開花了!
最難過的是,麵子已經開花了!
他可是家裡老大啊!
他媽發什麼瘋要當著這些弟弟妹妹和孩子的麵來打他!
這讓他以後在這個家還怎麼立足!
沈常誌心裡有千言萬語想問,但現在不能問。
現在得逃!
沈常誌往他二弟身後躲。
可二弟身輕如燕,健步如飛,像隻修成了人形的猴子似的,根本逮不住!
沈常誌隻能指望三弟沈常高。
沈常高木楞楞的,見宋九福隻揍沈常誌一個人,就沒想著要躲。
哪知道,一杆子抽在了他手臂上。
他先是僵麻了兩秒,隨後感覺到火辣辣的疼。
“媽呀!”沈常高哇的一聲慘叫,差點掀了屋頂。
宋九福氣喘籲籲的停下動作,看著雞飛狗跳的一家子,心裡還有一團怒火在燒。
沈常誌這會兒翅膀還沒硬。
再加上,他還指望著宋九福手裡那塊白玉葫蘆。
因此,即便屁股疼得好像要爆炸似的,他也仍然能沉著臉,到宋九福麵前跪下認錯。
“媽,你打吧。雖然我不知道我又錯哪兒了,但你是娘,我是兒,你想打就打吧!”
啪啪!
宋九福壓根沒跟他客氣。
抬手又是兩下。
這兩下打得更實,沈常誌疼得臉都歪了。
全家人噤若寒蟬,沒人敢出一口大氣。
沈聰聰更是緊緊摟著她小妹,總覺得暴風雨很快也要澆到她頭上來了。
宋九福在寂靜之中,漸漸緩和了情緒。
她閉了閉眼,做了好幾次深呼吸,才重新冷靜下來。
一屋子七八顆心都在等她發話。
宋九福還是頭一回發現,原來當大家長是這種滋味!
站在權力頂峰,拿捏著所有人的喜悲,呼風喚雨,說一不二……
難怪沈常誌這麼貪戀他這個長子的地位!
當家作主,的確痛快!
但打歸打,總得有個說法。
國有國法,家有家規,沈常誌從前最喜歡拿家規這套來唬人。
宋九福現在以其人之道,還其人之身。
“咳。”宋九福輕聲咳嗽,同時扔開雞毛撣子,騰出右手捂住了心口,像是如夢初醒似的,氣息奄奄地說道:“常誌啊,不是媽想打你,是你爹托夢給我了!”
沈常誌的眼睛睜得溜圓,“媽,我爹和你說啥了?他托夢讓你打死我啊?”
他把“死”字咬得格外重。
宋九福心裡清楚,他是用這種法子紮她心呢。
都是老套路了。
見多不怪。
宋九福歎氣,抬起眼和沈常誌四目相對,“是啊,你說對了。”
“你爹說,他去了天外天,看見了你們幾個渾小子的將來。”
“他說的那些……太嚇人了!與其將來看見你們活成那樣,我還不如現在就打死你們幾個算了!咱們都少遭點罪!”
她這話,五分真,五分假。
想到自己最後是因為被拔氧氣管才走的,宋九福是真的心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