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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2 第 152 章(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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魏劭祖父當年將州治從範陽遷到距離邊防軍鎮更近的漁陽,本意便是為了抵禦匈奴。

上穀距離漁陽,不過三兩天的馬程,一旦上穀有失,漁陽也岌岌可危。

是以信使出發,見完隨後趕到的漁陽令,安排了邊境撤離民眾的諸多事項後,徐夫人喚來朱氏和小喬,叫二人速緊收拾東西,帶著腓腓先行撤往更為安全的範陽。

“祖母不走,我也不走。”

小喬立刻拒絕。

朱氏已經得知了匈奴南犯的消息,本就在忐忑,一聽到徐夫人如此安排,便知漁陽也可能有失,麵色立刻變得灰白,猶豫了下,道:”媳婦也不走”

徐夫人猛地一頓拐杖,怒道:“我留下是為了坐鎮漁陽,你二人留這裡何用?不過為我徒增牽掛!

我意已決,不再更改!你二人速帶著腓腓給我上路!”

許是情緒過於激動,又起了咳。

才咳幾聲,便勉力壓了下去,喘息有些不定。

朱氏瞥她一眼,瑟縮了下,不再開口。

小喬望著徐夫人白發蒼蒼的容顏,頓了一頓:“如此,孫媳婦便聽祖母的話,這就離開。”

徐夫人神色這才緩了,注目小喬片刻,緩緩地道:“漁陽會無事的。我叫你離開,隻是做萬一打算罷了,你勿多心。你們這就走吧。”

小喬鼻頭發酸,壓下心中萬千情緒,到她麵前,朝她跪下叩拜。

匈奴南下,徐夫人將坐鎮,與軍民共同抵禦來犯,援軍也不日便可到,召民眾一道參與抗擊。

凡自願參戰者,可至漁陽衙署,領取盔甲武器。

這則官府布告,張在了漁陽四城門邊。

但漁陽令同時也遵了徐夫人的命,於兩日內大開城門,允許民眾自行撤離漁陽,等局麵穩定之後,再行歸城。

城了民眾起先並不肯撤離。或者說,不願相信。

街頭巷尾,到處都是在談論此事的民眾。

漸漸的,不知哪家哪戶,開始攜著家什從南城門出城。

恐慌氣氛便開始蔓延,越來越多的民眾相繼離開。

小喬坐在疾行的馬車中,沿著馳道往範陽去的時候,道路的兩邊,到處都已是被馬車拋在身後的和她去往同個方向的民眾了。或拖家帶口、或推著獨輪車,或步行,做母親的背著孩子,做兒子的攙扶老母,從北至南,遠遠望去,兩道人流,猶如長龍般連綿不絕。

小喬和朱氏同坐在一輛馬車裡,春娘抱著腓腓在旁,其餘同行的仆婦侍女,坐在另輛車中。

朱氏從城裡出來後,便一句話也沒有說,神色呆滯,就連腓腓也似感覺到了周圍大人的凝重氣氛,一反平常的嬌態,乖乖地被春娘抱著,不吵也不鬨。

路上走了兩天,第三天,馬車終於抵達範陽,被範陽令迎入城,安置好後,小喬在床上哄睡了腓腓,沉吟著時,忽一個仆婦急急忙忙跑了過來,說夫人情緒忽然失控,自己這些人安撫不住,求小喬過去看看。

小喬讓春娘看著腓腓,自己匆匆過去,見朱氏在房裡走來走去,嘴裡不但念叨:“靈位!靈位!我竟忘了將夫君和倫兒的靈位一並帶出!我的罪過!我的罪過!”

這幾天在路上,她的精神便不大好,此刻臉色更是蒼白,額頭不住地滾下汗滴,抖著嘴唇,模樣難看極了。

一看到小喬,立刻撲了過來,緊緊地捉住她的胳膊:“你公公和你大伯的靈位還沒帶出來!這可如何是好!”

手勁極大,掐的小喬胳膊發疼。

小喬掙脫開:“祖母說過,漁陽會無事!婆母還是安心留下好生等著,不日便會有好消息!”

朱氏盯著她冷笑:“你自然不擔心了!你嫁來我魏家,本就沒安什麼好心!漁陽破,你人都出來了,還和你有何乾係?”

小喬注視著朱氏,道:“婆母,我正想來和你說一聲,我是要回去的。”

朱氏一愣。

“祖母年邁,如今身體也欠佳,不能讓她一人留在漁陽。隻是那日我若堅持,祖母必不應允,是以我先送腓腓到此。你們在這邊安頓下來,我今日便返回。”

朱氏嘴巴微微張了張。

“婆母一路辛苦,沒睡一個安穩覺,既到了這裡,且好生歇息吧,勿再胡思亂想!放心,公公和大伯的靈位必定無虞!”

小喬吩咐仆婦好生服侍朱氏。

她如今也才不過十七歲而已,容顏裡尚帶著幾分少女嬌稚。

隻是此刻,無論是說話的語氣,抑或目光裡透出的毅色,卻帶著令人不容置疑的一種力道。

不但近旁幾個仆婦,便是朱氏,竟也說不出個半個不字。

隻定定地望著她轉身而去的背影,神色灰敗,頹喪無比。

魏儼帶來的消息是確切的。

方兩日,匈奴三十萬騎兵,越過邊河,直撲雲中白登上穀三地。

儘管守將已竭儘全力,但烏維勢在必得,出動了全部精銳,騎兵聲勢浩大,帶著驚人的破壞力量,在多點堅守數日後,雲中白登民眾都撤退的差不多了,徐夫人做出了主動放棄雲中白登的決定。

調集全部力量,死守直通漁陽的防線上穀。

上穀城外,每隔二十裡,設一道防線,深挖戰壕,下插銳矛,用以阻擋匈奴騎兵的洶洶來勢,儘量將馬戰轉為對魏家軍士更有利的近身肉搏之戰。

這樣的防線,在有限的時間裡,一共設了三道。

每一道防線,必須要拖住匈奴至少一日。

匈奴應也是存了攻下漁陽的打算,一開始,就以上穀為重點攻克目標,對這裡發動了淩厲的攻勢。

一開戰,徐夫人便離漁陽,親自趕赴到邊城,為奮勇作戰的將士鼓舞士氣。

但畢竟年紀大了,又一路顛沛,從雲中趕到白登,隨後去往上穀的途中,病倒了。

接連三天,徐夫人帶病,堅持上陣,親自為守護防線的將士擊鼓助威。

守軍在徐夫人的激勵之下,打退了匈奴一波又一波的瘋狂進攻。

原本預定的三日防線,竟整整堅持了五日。

到了第六天,才終於退守入了城池。

當日,麵對匈奴的攻城之戰,徐夫人依舊親自於將士同上城牆,擊鼓助威。但是下城牆的時候,徐夫人終於還是倒了下去。

她本就年邁,之前身體欠佳,連日來思慮過甚,如今體力又透支的到了極限的地步,一倒下去,病勢便沉重無比。

總領此次保衛戰的雷炎,雖想隱瞞,但徐夫人倒下了的消息,還是在守軍裡迅速地蔓延了開來。

匈奴三十萬騎兵,不分日夜,攻勢如此一波波如潮水而來,陣仗何等的浩大,便稱雷霆也不為過。

在君侯主力大軍尚未回歸的情況之下,如今的戰鬥目標,雖是力求防住匈奴攻勢,等待援軍的到來。

但三十萬匈奴圍城,壓力何其之大。

魏家軍士之所以能堅持到此刻,靠的全是一個信念。

徐夫人便如他們的主心骨。她突然倒了下去,今日沒有現身,守軍的士氣,多少受到了些影響。

接著,又有消息傳來,匈奴左賢王太子烏維,親自趕來上穀督陣,以千騎長萬兩金來作為攻下漁陽的懸賞。

匈奴人意氣風發,不可一世。上穀北城門外,狼旗遍野,遮天蔽日,攻防戰鬥的間隙,魏家軍士麵帶凝重的疲色,聽到匈奴人整齊的鐵甲振歌之聲,隱隱隨風傳入城內。

徐夫人蘇醒了過來,慢慢睜開眼睛,仿佛聽到了城牆上的震天廝殺之聲,掙紮著起身。

被鐘媼阻止。

“戰況如何了?我須得親自過去!你莫攔我!”

“女君來了!"

即便一向沉穩如鐘媼,此刻也是抑製不住心裡的激動,聲音微微發顫。

“老夫人放心,女君帶來了一麵老君侯當年的戰旗,她已代替老夫人,去為軍士鼓氣,激勵奮戰了!"

匈奴人稍事整歇,又發動了新一波的攻擊。

從昨夜開始,攻城戰就沒有停止過。

匈奴人的目標,就是在魏劭回兵之前拿下漁陽。

雷炎殺的雙目赤紅,已經記不清,他統領著這群將士,到底打退過多少次的匈奴人進攻了。

箭矢如雨,石炮紛飛,城牆之下,屍體堆的越來越高,匈奴人的呼嘯之聲如在耳畔,隨著黑夜消去,天色漸亮,一張張染血的興奮麵容也能夠看的一清二楚了。

他漸漸感到隱憂。

作為此次保衛戰的統領,他比任何人都明白,士氣,尤其是在以弱對強的情況下,對於抵抗住敵人的進攻,是何等的重要。

稍有氣餒,防線就有可能被撕開一道口子。

一旦破了口子,接下來發生的事,誰也難保了。

便在這時候,城牆身後的那座高台之上,從昨日起便開始陷入沉寂的那麵戰鼓,忽然再次被催擂了。

鼓聲隆隆,如雷奔行,如雲翻卷,響徹在每一個人的耳際。

在這猶從天而降的烈火轟雷聲中,魏家軍士轉過一張張染滿了塵泥和血痕的疲倦的臉,他們驚奇無比地看到,徐夫人曾站立過的那塊地方,如今再次多了一個人。

女君竟然現身了!

他們年輕而美麗的女君,身穿徐夫人的甲衣,接替了徐夫人,繼續和他們一道保衛城池,保衛漁陽!

在她的身畔,一麵簇新的黑色大旗,隨風獵獵而揚。

旗幟正中,繡了一隻金色的虎頭,獠牙虎視,宛若宣威耀武,懾人魂魄。

“魏家軍士們聽著,四十年前,你們君侯的祖父,就是打著這麵虎旗,從單於的手裡奪回了被占的河套,令匈奴人至今再不敢南下牧馬!而今匈奴人卻想玷辱它的榮耀,你們能答應嗎?援兵很快就到,你們的君侯,也即將引兵歸來!他需要你們再堅持下去!我以魏氏女君的名義和你們歃誓,我必堅守在此,與你們戰到打退匈奴的最後一刻!"

女君隨著戰鼓而來的聲音,仿佛壓過了城牆之下的喧囂。

“不答應!”

“不答應!”

軍士們從震驚中回過神來,熱血沸騰,紛紛怒聲呐喊,吼聲震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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