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空星闌時，明月似鉤，滿地銀霜。
昏暗的房間裡，老式電腦屏幕微亮，桌麵雜亂擺放各種玻璃瓶，裡麵大多裝有五顏六色的液體。
屏幕閃爍，右下角的骷髏頭逐漸縮小直至消失。
房間安靜，微風吹動窗簾，月光透過縫隙撒落，留有大片冷白。
“哢嚓——”
一人推開房門，打開了燈，明亮的燈光充斥房間裡的每個角落。
少女長發披散，天生含情的桃花眼似有春水，好不溫柔。她眉眼精致，眼角的淚痣楚楚，鼻梁秀挺，唇色泛白，好似九天之上落入凡塵的仙女，清純又莫名妖魅。
她扯了扯短袖領口，半露出精致的鎖骨，走進房間，她整個人站在光下，這才發現她長發半濕，發尾正在滴水。
她放下手中的黑色行李箱，打開，從最下麵翻出睡衣和浴袍。
紅色小鳥在衣服裡冒出頭，整隻鳥攤倒：“裴美人，你下次跳河能不能提前說，你跳得快，我隻來得及保住你的衣服，還好旁邊沒有彆人。”
少女可不正是裴芷。
她進入浴室關門，聲音隨後傳來：“下次一定，情況太緊急了。”
“狗會遊泳，哪怕不會也能因求生本能學會的，用不著咱們去救它。”
“萬一呢？萬一它不會也學不會，它不就死了嗎？”
我總不能眼睜睜看著它死在我麵前。
裴芷打開霸浴放水，臟衣服扔進衣桶裡，她抓了抓頭發，抬手試水溫。
禕言爬到門邊，磨砂厚玻璃映出他紅色的身影，他有氣無力道：“好吧，下次要說，彆每次都事後說情況緊急，再緊急也有時間和我說，我也想幫助你，彆的係統總能幫得上宿主，而我總是被你保護著……我擔心你，我怕你出現意外，出現我無法解決的意外。”
良久的沉默，他得到裴芷的保證：“下次一定提前說，你彆擔心。”
“嗯嗯！”禕言重重點頭，小腦袋砸在玻璃門上，“我記錄下來了，不許食言！”
“絕不食言，放心。”
裴芷望著鏡中的自己失笑，為禕言的傻氣，也為他的在意。
被在意，是一種令人非常幸福的事。
再鐵石心腸，麵對如此也會動容。
她衝乾淨泡沫，關掉浴霸，濕漉漉的長發用夾進浴袍裡的毛巾包裹住，固定。
隨意擦乾，她穿上之前網購的印著小黃鴨的淺藍色睡衣，自我感覺良好。
睡衣分為上身下身，上身是短袖，下身是五分褲，露出細長白皙的腿。
不等她吹乾淨頭發，放行李箱裡的手機響起，她無奈先接電話，看見備注，她有點心虛。
“喂，小寒聲。”
她不自覺勾起一縷長發，一圈一圈卷過指尖，最後在空氣打個漂亮的旋兒。
禕言嘖嘖稱奇，這還是他第一次見裴芷心虛，像乾了件天理不容的錯事。
他偷笑，但沒敢聽，翻個身滾進係統空間裡。
“我在哪？我在……我在我以前在京城的房子，就是我們以前住的中心地帶，以後也住在這。”
“不是討厭你，就是不方便，男女授不親，你也不是小孩子，你的身份和我目前的身份實在有點兒尷尬，況且我住你家耽誤你談戀愛，你也老大不小了。”
裴芷說完便後悔，這句話她沒過腦子！
電話那頭沉默幾秒，問她：“隻有這個理由嗎？”
裴芷抿唇，輕輕嗯了聲。
其實她也不懂自己想儘快搬出去的想法，導致她找不到更好的理由。
博寒聲淡淡說道：“我知道了，明天博千會送東西過去。”
“你生氣了？”裴芷隱約察覺他的小情緒，“你為什麼生氣？單單因為我未通知你搬家?”
“·····是，我擔心你遠離我。”
他的語氣帶點小委屈，如同他十幾歲的時候，聽得裴芷險些心軟。
她輕咳兩聲：“放心，你是我弟弟，我遠離誰也不會遠離你，放心。”
她說了兩個放心，心虛的相當明顯。
“那就好，”博寒聲輕笑，“南顧半小時前聯係我說她給你找了個資源，我等會兒發你。”
裴芷想起和南顧加聯係方式的時候說，如果聯係不上自己，就打這個電話。
“這個電話”自然是博寒聲的。
“好，關於什麼的？”
“關於雜誌封麵，你也認識這個工作室，以前和她們合作過，想來她們見你和過去的你長得像，想借此宣傳一波。”博寒聲說出自己的看法，“你當年拍的雜誌封麵大爆，工作室後來和許多國際大咖合作過，近幾年銷量不太好，借裴芷的名頭於她們有利，而你會是她們的踏腳石。”
近幾年各圈拉踩、撕皮情況嚴重，‘裴芷’這個名字背後的粉絲群體，分布各個年齡段，他擔心裴芷長相和過去相像而被有心人利用，眼前發來的文件印證了他的擔憂。
裴芷嘖了聲：“這群人怎麼還吸死人的血？”
“裴芷。”
男人喊她的名字。
她閉嘴，心裡一拳把博寒聲的q版小人打飛：對姐姐一點也不尊重，該打該打該打！
“現在的人最愛吃人血饅頭，你不想接就拒絕。”他本來沒打算說，但怕裴芷生氣。
“嗯，給我推了吧。”
裴芷心裡記下品牌的名字。
敢無償消費她裴芷，和耍流氓有什麼區彆？
半晌，博寒聲再度開口：“姐姐，倘若有一天，你發現我沒你記憶裡那麼好，你會離開我嗎？”
他語氣未變，裴芷也沒放心上：“不會，你是我弟弟，如果你有不好的地方，也是我這個做姐姐的沒有教好你。”
她安慰幾句，感慨自己脾氣真好。
如果是彆人問她，她估計早變臉了。
她想，她現在的情況符合一個詞，詞有兩個字——“雙標”。
“你最近怎麼了？總是奇奇怪怪。”
“無事，怕你離開而已，”他說話的語氣其實同她很像，淡淡的，又讓人覺得疏離，“當年你不吭不響的離開，我來不及找你……”
他欲言又止，大概說不出口。
裴芷深吸氣：“寒聲，你彆擔心，神州那邊有人給我盯著。”
“嗯，姐，你有想過公開身份嗎？”
“想過，起碼不是現在，我在等一個時機。”
“好，我明白了。”
兩人的默契無需用言語來表達，哪怕時隔多年也依舊存在。
裴芷簡單叮囑他幾句，博寒聲同樣說幾句關心的話便結束了通話。
她放下手機，扯了扯領口，挪到床邊倒下，半濕的長發掃過脖頸。
她摸向心口處，感受到自己的心跳。
她忘了一件事。
她側眸，眸底星輝沉浮。
過去的經曆無時無刻提醒她，她的記憶常有人動手腳。
也可能不是人。
她自嘲一笑，世界陷入寂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