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水嗎?”
看著航拍視角下,那地麵逐漸放大蔓延的藍色痕跡。
一名指揮使皺眉辨認了一會兒,有些不確定地說。
而相比他的疑問,年輕的徐州指揮使,看向屏幕的眼神卻猛然瞪大。
“是弱水!”
這聲突兀的大喊,將其餘人的目光都從屏幕上拉了回來。
幾人看向他的目光中,有驚訝、啞然、懷疑和不敢置信。
性格直來直去的健碩老頭開口質疑。
“你確定是弱水?老夫看著也沒什麼異常啊,既沒冒黑煙,也沒怎麼著。”
“你看剛剛視頻上還有人從上麵飛過去呢,也沒見掉水裡。”
不過對於他的質疑,徐州指揮使目光始終未離開戰場圖像,隻是語氣嚴肅地說。
“千真萬確!就是弱水!快,馬上下令,讓所有人快速規避!絕對不要進入水體中!”
看他這副樣子,幾人也不再糾結,而是快速將遠離弱水的命令下發下去。
這一過程中,徐州指揮使麵色嚴肅的目光,從未離開過視線中那抹倒映天空的藍。
弱水,可以說是一個假定的稱呼。
因為靈氣複蘇來臨後,也沒有一個確切的指導體係。
所以大多都是人們自己尋找,貼切的神話傳說對號入座。
被稱為弱水的,一般是指那些器皿型法寶,或是覺醒出的能調動水體的能力。
這種能力數量稀少,鮮有人知。
水體清澈無暇,而且往往一經釋放便無窮無儘。
有些人稱之為弱水,有些人稱之為黃泉,但不管哪個稱呼,都證明著其恐怖性。
雖然不及火法那般酷烈,水法往往是細無聲的毀滅。
弱水流動蔓延時悄無聲息,不像尋常水一般,拍擊岸邊會掀起水浪與聲響。
弱水的蔓延,就仿佛千重的水銀一般悄無聲息。
而但凡落入水中,無論是普通人,還是身軀強健的妖魔覺醒者,都會在幾息間斃命。
相比於火法的直觀燃燒死亡,弱水取人性命,則如同其蔓延一樣悄無聲息。
如果這屏幕上乍現的弱水,如同其餘幾次災難中一樣,會無限製地蔓延覆蓋目之所及的一切。
那麼如果沒有及時調來器皿型法寶收取,這周圍百裡,恐怕一夜之間就會變成汪洋大澤。
還具是入水即死的弱水黃泉。
念及此處,徐州指揮使因剛剛火法修士出現,而皺起的眉頭,徹底擰成了一團。
鬢角尖甚至都微微起了一層白毛汗。
這種程度的責任,哪怕把在場有一個算一個,全都拖出去槍斃上一整天都贖不清。
“快!以最快速度聯絡周圍幾個州府的特動局,將超凡物品的庫存,中可能有關於收取的器皿全都調過來!立刻馬上!”
幾乎是吼著下發了這個命令後,徐州指揮使還是不放心。
看著畫麵中蔓延越來越大的藍色水體,他一咬牙,眼神變得堅定。
“我去儘量拖延!你們掌控好戰局,不要讓後續部隊衝入水體,所有人都儘量去往高地走,從兩旁山道進入!”
說著,也不等其他人回應,他一把掀開頭頂的天窗,直接動作利索地翻了出去。
招手叫來了幾隻伴飛著的鳥形成員。
隨後在其會意的配合中,抓住他肩膀與後背等處的著力點,將他直接拉起至高空。
整個人快速飛向戰場的方向。
……
此時,地麵戰場。
時間回到十分鐘前。
漆黑塗裝的直升機,呼嘯著越過層層密林,緊隨其後的各種飛行鳥獸,一同發出雜亂的叫聲襲過。
而這會,兩名蒙著麵看起來不過20幾歲的年輕人,倉皇地向叢林深處奔跑著。
個子稍矮一些的明顯體力不支,全程都被前方的同伴拉著前進,但也是踉踉蹌蹌。
與時不時穿過兩人身旁,化作一道殘影,飛奔而過的其他異人相比,簡直慢得如同龜速。
而這時,直升機的螺旋槳轟鳴聲已經越來越近。
甚至給兩人的感覺,就仿佛已經臨近頭頂一般。
“……算了,你自己跑吧,帶著我,你更不可能逃得掉……”
壓力下,踉蹌著被拽著跑的矮個子少年,直接用力掙脫了抓住自己的手。
嘀咕了一句,便站在原地不動了,仿佛已經放棄。
感覺到手被甩開的同伴,也是轉身,蒙著臉看不清表情,但伸出的手仿佛想再次拉住同伴一般。
“你……”
“噠!噠!噠!”
剛剛吐出一個“你”字。
下一刻,某種嗡鳴聲響徹在天空,緊隨其後的,便是密集連成一片的撕裂聲。
眨眼間,一枚枚拉成殘影的金黃色彈頭,直接撕碎了兩人頭頂的樹冠。
仿佛一條橫切而下的劍刃一般,將沿途的一切撕碎——自然,也包括此時回身招呼同伴的青年。
瞬間,數顆手指粗細的彈頭呼嘯而來。
子彈外層擠壓形成的高壓空氣,仿佛一隻隻嗜血的巨蟒,咬中了男人的胸腹。
隻是一息間,便在一陣轟鳴與重物射入地麵的悶響中,鮮血與碎骨四濺落了一地。
掀起一片落葉碎屑。
而身材瘦弱、放棄逃跑的少年全程目睹了這一切。
因為離得太近,同伴被擊碎的軀體四濺中,幾滴滾燙的鮮血還濺在了他的臉上。
這一切太過突然,以至於哪怕已經呆站了一會兒,他還沒能反應過來。
隻是雙眼顫抖著,看著地上那一片血肉模糊,不敢相信這一切居然是真的。
他非常幸運,站著的位置是兩架直升機火力網的空隙。
在他的身前、身後,樹木被擊碎,也有一些人如同他的同伴一般,被打成一地碎肉。
還有一些體質異常堅韌,或是幸運隻被打中手腳的人,還在哀嚎中想逃向遠處。
可這會兒,連高大的樹木都已經被轟倒在地,這些行動受阻的人又怎麼可能逃得開?
直升機呼嘯而過,越過頭頂,將地麵的落葉與塵土揚起。
而直升機過後,便是一陣陣快速接近的腳步聲,與翅膀撲拉間的雜音。
顯然,第二波的地麵部隊已經再次趟了過來。
現場,已經沒有給少年更多的思考時間。
來自生物的本能與懊悔,驅使著他提起力氣,來到了一節隻剩下不足兩米高的大樹樁前。
背靠著樹樁,又從手中取出了一枚碧藍色,晶瑩剔透的方形水晶似的東西。
這也就是他意外得到的法寶。
在與同伴二人結伴步入異人圈子後,他了解到這種可以自由縮放大小的,是一種比較普通的防禦型法寶。
效果微弱,但好在同伴持有的是把攻擊類的武器。
二人自小關係要好,便一直結伴行動,一攻一防也混得還算好。
意外偷聽到了小星嶺這邊,有遺址將出世,少年心性不管不顧地跑了過來。
卻不想,遭遇了如今這般絕境。
又想起剛剛,同伴在自己麵前被子彈撕碎的畫麵,少年遮擋住的臉上淚水奪眶而出。
隨後,他神色猙獰地舉起手中的法寶,對準了如今隻剩下木樁的林外,逐漸接近的道道人影。
“去死啊!”
隨著他的大喊,手中的晶瑩方塊瞬間變大,膨脹到了1米見方。
陽光照射下,晶瑩剔透,宛如水晶一般。
而下一刻,數道四肢伏地的身影,便拉著殘影衝到近前。
在少年反應及時的情況下,直接將手中的法寶擋至身前。
而下一刻,幾隻或握成拳、或是伸出利爪的手掌接連襲來。
接連敲擊在少年手中晶瑩方塊上,發出陣陣悶響。
隻不過,擋住了這突如其來的襲擊也毫無用處,近身而來的便是更多的人影。
首當其衝,一隻飛在空中鷹隼模樣的特動局乾員,直接俯衝而下。
尖銳的鳥喙與鋒利的利爪,閃爍著寒芒。
少年無奈,也隻能奮力蕩開鉗製住自己的攻擊,以手中的法寶迎向斜上方。
但顯然,已經為時已晚。
隨即在幾聲咯吱作響的摩擦聲中,鷹隼的鳥喙與利爪刮蹭著方塊邊緣,直接貼近了表情猙獰的少年近前。
下一刻。
少年害怕的閉上眼。
一陣利刃入肉的悶響傳來。
“噗呲!”
“……額啊!”
鮮血揚起,隨後遲來的劇痛令少年大喊出聲。
再轉頭看去,隻見剛剛自己持握法寶迎敵的手臂,已經被齊根撕扯而下。
斷臂處正鮮血如泉湧,血紅一片。
也不知是害怕還是痛的,這會兒的少年麵上,也沒了一點兒血色。
隻是蒼白著,緩緩從倚靠的樹樁上滑落,坐倒在地。
抬頭望著那隻鷹隼。
此時正迎著太陽,一雙鳥爪抓著自己的斷臂,連帶斷臂手中抓的方塊,飛在自己頭頂。
而周身,一聲聲靴子碾壓落葉的嘎吱脆響,逐漸靠近。
這一刻,少年知道自己是死定了。
或者說,在與同伴一起做出這個錯誤的決定時,就已經死了。
“咳咳……”
也就在他咳嗽著,看著各種各樣各式手段的特動局成員,越聚越多的時候。
一聲突兀清脆的脆響,卻忽然從頭上方傳來。
如今已經失血過多、意識開始渙散的少年不由好奇抬頭。
卻發現那正抓著自己斷臂的鷹隼,迎著太陽。
而斷臂中握著的晶瑩剔透的方塊,迎著陽光卻忽然生出了細密的裂痕。
“……這是……?”
還不等他昏沉的大腦轉個念頭,裂縫已經遍布了整個方塊的每一寸。
隨後,下一刻。
“嘭!”
一聲脆響。
一陣細密仿佛玻璃碎裂的聲音響起。
緊接著在少年驚訝的目光中,那碎裂的方塊並沒有散落。
而是一縷縷仿佛銀絲般的東西垂下。
隨後,便是如同鏈接了某處河流一般,開始洶湧地噴出水流來。
並且越來越多,眨眼間便壯大成了,一條兩三米直徑的巨大水柱。
而那隻抓著自己斷臂的鷹隼,也是一個反應不及,直接被洶湧而下的巨大水流裹挾了進去。
翻滾著直接被壓在了地上。
此時,已經沒了力氣的少年,隻能眼睜睜地看著天空中,仿佛破了個洞般,洶湧而下的清清水流。
並且在落地後迅速堆積累高,逐漸蔓延到自己身前。
首先是支撐在地上,剩餘的一隻手掌,感觸到了湧上來的冰涼濕潤感。
緊接著,快速地向上蔓延,腹部、胸口、脖頸。
直到最後,口鼻與眼。
整個視野,瞬間蒙上了一麵扭曲中,帶著波浪般絢麗的顏色光芒。
折射在純淨無暇的水體中,就仿佛遨遊在液體般的水晶之海一般。
絢麗奪目,如夢似幻。
失血過多的暈眩感,似乎也被這純淨的水流衝刷而去。
整個人心情平複了下來。
漸漸露出了一絲微笑。
恍惚間,他仿佛看到了剛剛已經慘死在麵前的同伴,正伸著手邀請自己去學校後街的網吧。
隨後,艱難的在水中,緩緩抬起緊剩的右手。
“……好……好啊……”
下一刻。
漸漸的,麵帶微笑的少年麵頰上,圍繞的方巾被衝開。
露出了一副稚嫩普通的少年麵孔。
睜大的雙眼中,瞳孔也漸漸失去了焦距。
隨後,便永遠這麼定格了下來。
而這會兒,洶湧擴散的水流,已經快速地衝擊至周圍的一切。
無論是雜草灌木還是樹樁泥土,都在這悄無聲息的水浪中,被衝垮壓至地麵。
連同那些反應不及未能逃脫的人一樣,被卷入水中拚命掙紮,卻無法逃離。
隻能隨著水流的擴散,被衝刷著幾息過後,便動作猛然一頓。
仿佛凝固在琥珀中的蟲子一般,靜靜地躺在了清澈的水底。
仰望著隔著水麵,被扭曲成光怪陸離樣子的太陽。
從天而降的巨大水柱,幾乎以瘋狂的態勢擴散著。
本來揚起數米高的巨浪,應該帶著磅礴的撞擊聲,結果這水幕卻詭異的悄無聲息,不帶一點聲音。
就仿佛一個平靜死寂的水之神明,侵吞著觸及到的一切。
當距離擴大,甚至有一輛來不及調轉車頭的運兵車,也被水浪所裹挾衝擊,翻倒在地。
內部的人員還來不及逃脫,便被浸透而來的水包裹住,漸漸沒了聲息。
前後不過幾分鐘罷了,水幕便已經蔓延到了方圓近百米。
而這時。
被幾名飛行能力的特動局乾員吊著,飛過來的徐州指揮使也是遠遠見到這一幕,不由滿眼驚駭。
親眼見到,遠遠比航拍俯視的視頻上更加讓人震撼。
隨後,注意到那範圍越擴越大的澄澈水麵,也是來不及在思考猶豫。
趕忙一把脫下被抓著的上衣,直接從近30米的空中跳了下去。
在落地前,隨著其心念一動,一雙閃爍著華光的金屬靴子,與一身深褐色的皮質護甲迅速覆蓋全身。
等落地瞬間。
他直接前滾翻卸去力道,隨後絲毫不敢停留,直接蹲伏在地,雙手猛地拍在地上。
一圈形似陣法的紋路,迅速在周圍布滿落葉與樹枝的土地上浮現。
下一刻。
隻聽這位年輕的指揮使大喝一聲。
“坤字,土河車!”
隨著大喝,地麵猛然震動。
一麵麵方正的土質牆壁,猶如從地下探出頭的巨獸一般,猛然在水流蔓延的必經之路上升起。
洶湧而來的死寂弱水,撞擊在厚重的泥土牆麵上,竟被止住反彈了回去。
做完這一切,似乎因焦急和消耗頗大,滿頭是汗的年輕指揮使,絲毫不敢耽擱。
直接起身邁開步子,奔向另一處。
剛剛這也隻是攔住了一麵而已,其餘幾麵的水流,可還在快速地流淌而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