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梔手中金釵圖樣被她攥緊,她抬眼,不冷不熱地到了眼如月,眉頭卻稍蹙緊,有些緊張。
大長公主鳳眸微眯,輕輕抬手道:“把人帶上來。”
那小廝被押進來時,許梔一眼認出是蘇安怡身邊的人,不久前在珍寶閣,許梔還見到過他,就跟在蘇安怡身後。
小廝被按在地上,他袖中藏著的密信掉落出來,展開一看,裡邊詳細記錄著許梔近日行蹤,連幾時用膳都寫得清清楚楚。
“我還是離府暫避吧。”許梔突然起身行禮,“免得連累殿下。”
“胡鬨!“大長公主一拍案幾,“你現在出去,豈不是自投羅網?”
殷霽珩不知何時出現在殿門口,玄色勁裝勾勒出挺拔輪廓,聽到二人對話,快步朝著殿內走去,垂頭掃了眼趴在地上的小廝,長眸一眯,笑了笑:“這是哪裡溜進來的老鼠?”
大長公主看看殷霽珩,又看看許梔,忽然意味深長地笑了下,抬手一扇:“許姑娘若要出門,那就讓阿珩跟著。”
“我……”是想離府啊。
許梔張了張嘴,後半句話沒敢說出口,在長公主視線下,最終隻得垂下腦袋:“……是。”
殷霽珩笑眯了眼,走過如月時小聲在她耳邊吩咐道:“從哪兒來的扔哪兒去,讓他的主子自己來認領。”
因著此次發現,大長公主特意對府內外進行了一次排查,許梔能夠很清楚的感覺到,盯著她的視線變少了。
這日,暮春三月,天朗氣清。
許梔站在廊下,看著滿園盛開的牡丹,一時有些恍惚。
多年前也有人為了討她歡心,給她種了一片牡丹,那時也像此刻般春日和煦,四下暖陽熏人。
“許姑娘。”
身後傳來熟悉的聲音,許梔一回頭,殷霽珩一身靛青長袍站在石階下,手裡捏著一隻牡丹,正抬眼朝她看來。
“殷公子找我?”
殷霽珩微微一笑:“瞧你看這些牡丹出神,忽然想起彩霞穀的牡丹都開了,你要不要和我去看看?”
許梔歪了歪腦袋,沒過多思考,很快便點頭答應:“好啊,正好我也悶得慌。”
兩人並肩而行,殷霽珩不時指著路邊的花介紹:“這是花前朝絕品,如今整個京城也就彩霞穀還栽種了幾株。”
許梔湊近看了看,忽地一下綻開笑來,恰巧春風拂過,花瓣席卷,與她長發交織,落在殷霽珩的視野中,害得他一時失神。
許梔收回手,笑道:“殷公子倒是懂得多。”
殷霽珩抬手握拳,貼著唇瓣咳嗽一聲,輕輕應了一句“嗯”算作回答。
許梔沒有覺察出他的怪異,依舊興致勃勃地巡視起周遭景色。
殷霽珩稍稍收斂了下心頭躁動,又逐一和她講解起來。許梔一一聽著,像是私塾中最刻苦的學子,垂眸觀察間,露出幾分溫和。
彩霞穀其實是皇族的花園,此處栽種什麼花草,又種在何處,全都由帝王說了算。其實許梔一開始有些沒想到,沒想到大長公主對殷霽珩的寵愛已經到了這樣的程度,還能讓他自由出入這種場所。
這是她隻在古籍上讀過的地方,後來近代戰亂,熱武器取代冷兵器,炮火將整個彩霞穀的名貴鮮花鐫刻成了時代限定。
她早就想來看看傳聞中的彩霞穀了,沒想到圓夢會是在這樣一個陰差陽錯的情況下。許梔跟在殷霽珩身後,看著他挺拔的背影,心裡莫名有些暖意。
“嘗嘗這個。”殷霽珩忽然遞來一塊蜜餞,“牡丹蜜餞,用花蕊上的露水熬的。”
許梔接過,放入口中,一股馥鬱花香鑽入唇齒間,回甘帶甜,確實不錯。她剛想誇讚,卻忽然瞥見殷霽珩指尖有一道細小的傷口。
“你手怎麼了?”
殷霽珩收回手,衣袖蓋住傷口,淡淡道:“沒什麼,剛才折花時不小心劃到了。”
許梔正要再問,忽然餘光瞥見花叢深處寒光一閃。
“小心!”
殷霽珩猛地將她推開,一支鋒利弩箭擦著她的衣袖飛過,狠狠釘入身後的樹乾。
花叢中霎時竄出七八個黑衣人,手中刀光淩厲,直逼許梔而來。
“退後!”殷霽珩長袖一掀,猛地抽出腰側佩劍,反手劈開迎麵而來的一刀。
刀劍鏗鏘,分外刺耳,刺激著一個從未體驗過戰爭的現代人的神經。
許梔心臟止不住地狂跳,她迅速抓起地上的沙土,一把朝著刺客眼睛撒去。
“咳咳咳!”前頭的刺客接連咳嗽出聲。
“走!”殷霽珩一把拽住她背對著花叢逃離,遠處一片假山流水,誰知剛一走近,便瞧見山水出埋伏的幾雙眼睛,二人猛地刹住腳步。
前後夾擊,四下近乎沒有退路。
殷霽珩將許梔護在身後,手中長劍閃著寒光,他麵色前所未有地陰沉嚇人。
刺客首領裹著半張臉,扯著有些嘶啞的嗓音開口了:“留下她的命,我們饒你不死。”
殷霽珩冷笑:“就憑你們?”
話音剛落,刀劍席卷,兵器鏗鏘,似敲打在許梔的神經上,她似一個破布娃娃一般被拽著四下逃竄。刀光劍影間,她猛地發覺這些刺客招招狠辣,卻刻意避開殷霽珩的要害,分明是衝她來的。
她摸向腰間囊袋,想起那裡還裝著她用來修複古董的工具,剛要抽出小刀,卻見刺客首領突然甩出一道鐵索,那鋒利的倒鉤直衝她咽喉而來。
殷霽珩反應迅速,立即轉身去擋,誰知那鐵索忽地轉向,一下纏住許梔手腕,倒鉤刺破她細嫩的皮肉,鮮血瞬時間湧出。
“許梔!”殷霽珩一劍斬斷鐵索,卻被另外三名刺客纏住。
麵具刺客陰笑著逼近:“有人花重金買你的命……”
許梔後退幾步,腳後跟已抵上懸崖邊緣,碎石簌簌滾落,陰風從懸崖底下朝上翻湧,貼著她的脊背灌入。
千鈞一發之際,殷霽珩突然身形一閃,迅速掠過三名刺客,劍鋒直指那人腦後。
“你也不看看我是什麼人。”
那人渾身一震,眯眼看向他:“你是……”
話音未落,長劍瞬間刺破了他的喉嚨。
其餘刺客見狀,立刻一齊衝上。
殷霽珩剛要將許梔拉到身邊,誰知崖邊地麵突然劇烈震動起來。
“小心!”
許梔腳下的崖壁轟然坍塌,失去了支撐的她整個人朝後倒去。
殷霽珩飛撲過來抓住她的手,兩人卻一起墜入懸崖下的激流。
冰冷的河水吞沒視線前,許梔恍惚看見一枚腰牌從上跌落,上刻著幾個斑駁的大字——武安侯府。
冷水灌耳,似有鐵騎匆匆踏過,馬蹄聲聲,震碎心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