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紀元2123年十月初十,軒轅末帝太一,承天景命,行零始之盟。以身化天門,絕三界通途,遂弭笛梵之禍。軒轅氏自開國以降,曆六十四帝,享祚二千一百二十有三載,至是宗廟隳頹,胤嗣斷絕。九鼎傾覆,山河裂帛,九州板蕩,四海分崩。曩者紫微垣常明之象,終墜於參商永隔之境矣。”———————《帝國編年史》
“子煦,搭把手!這個有點重。”麵容姣好的女人嗓音清亮,小麥色的臉龐沁著汗珠,正費力挪動一口陶缸。
“哦,知道了,這就過來。”白戩將長槍斜倚牆角,胡亂抹了把汗,疾步上前。
“蘭姐,這缸裡是什麼啊?”
缸沿覆著薄霜,醃菜酸澀的氣息撲麵而來。
“嘿嘿,是雪裡紅,我看入冬了,就醃了點,這不一大缸,夠咱兩吃到明年開春了。”
兩人將一大缸醃菜抬進了地窖,地窖很大但也很破舊,支撐地窖的柱子因歲月的侵蝕而變得朽敗不堪。
“子煦啊,刀鏽了,去城北老李家打把新的。”米蘭拋來塊碎銀。“哦對,還有記得去趟老趙家,把這塊玉給趙叔,他會明白的。”
“哦,知道了,還有彆的嗎?”
“沒了,快去吧,我先去生火做飯了。”
昆侖山,青銅棺槨轟然洞開。,一個男人從棺材裡起來了,眼神茫然地看著四周,不知道自己沉睡了多少年,隻記得之前父皇在朝堂上對自己的叱罵。
在棺材前有一套他沉睡前的衣服,男人指尖觸到冰涼的綢緞——那是他沉睡前的冕服。帛書從袖中滑落,墨跡遒勁:
“朕兒知悉:濟遠,汝見此箋時,朕已歸九泉,或江山傾覆矣。日月有晦明,滄海變桑田,此天地不易之理也。汝為社稷重器,非惟人族興衰所係,實乃蒼生存亡之樞機。熒惑守心,紫微搖動,彼界之物將臨塵寰,血海劫波即在朝夕。朕窮究河洛之數三十載,終窺登神之階,得布星羅棋局。然汝所處之世,必是烽火連天,宜速礪劍枕戈,先據太行之險,再收吳楚之富,終成囊括八荒之勢——此非汝之願,實軒轅血脈之責也。,藏《論阿卡莎人民民主革命的可行性》。昔周公製禮,商君變法,皆未脫窠臼,朕以l為經,工農兵為緯,更參星槎秘錄,方成此經天緯地之策。然因天機所囿,未敢輕示於世。今朕弗克躬行,此天時未至也。嗚呼!朕嘗夜觀北辰,見帝星旁有客星犯座,其芒如血。兒當謹記:治大國若烹小鮮,非雷霆手段不行,非菩薩心腸不立。朕負汝廿載天倫,然蒼生兆億,豈敢以私情廢公義?慎之!慎之!”
淚水暈開墨痕。他攥緊帛書,耳畔似又響起朝堂上的叱罵:“豎子不堪大任!“自己是多麼渴望父皇的認可。原來父皇早將半生期許,藏在這方寸棺木之間。
他屏息踏入左墓室,潮濕的青苔氣息裹挾著腐朽的黴味撲麵而來。搖曳的火光在斑駁石壁上投下扭曲的陰影,正中央的黑色石棺表麵凝結著細密水珠,像具沉默的巨獸匍匐在歲月深處。當他用顫抖的指尖推開積滿銅綠的棺蓋時,暗紅天鵝絨襯布上躺著的古籍突然泛起幽藍微光——鎏金標題《論阿卡莎人民民主革命的可行性》在塵埃中灼灼生輝。他翻開開始研讀起來。
青州城北的積雪在暮色中泛著鐵青,白戩的皂靴碾過石板路上的碎冰。白戩在老李家的事辦完,正往趙家走。越往南走,簷角垂落的冰棱越是渾濁,摻雜著不知從何處飄來的草木灰。街角蜷縮的人影在暮鼓聲中漸漸密集,像被北風刮落的枯葉堆疊在牆根。襤褸麻衣下支棱的肩胛骨硌著青磚,嬰孩的啼哭混著銅壺裡雪水煮沸的咕嘟聲。而在齊王宮內年輕的國君此刻或許正在暖閣品著密州新貢的雲頂雪芽,鎏金獸爐裡沉水香燃得正旺,連城郭外衝天而起的狼煙都熏成了畫屏上的寫意山水。當一隻瘦鴉啄食起道旁凍斃的屍首時,白戩的掌心已掐出五道月牙。這滿城饑民眼眶裡跳動的鬼火,分明比高掛的懸日更灼人。
“你是誰,到此有什麼事情?”門口的兩個披甲壯漢攔住了白戩的去路。
“我找你們家主,我是城東米家的,有事找你們家主。”
“稍等,我們這就通知家主。”
不一會兒,白戩便走到了大堂,最中間隻有一把椅子,左右兩邊各四把椅子。家主便坐在最中間,招呼著白戩坐到了左邊靠門的那把椅子上。
白戩將玉佩交給了趙國昌。趙國昌接過玉佩仔細端詳了一會,便將屋子內除了兩人的所有人支了出去。
“子煦啊,米蘭那丫頭告訴我讓我給你某個差事,我知道你是十年前米家收養的,但歸根結底,你終究還是外姓,但是考慮到我們趙家與米家世代交好,又加上米家五年的滅門慘案,我決定回頭我覲見齊王,給你謀個差事,但是。”趙國昌話說一半,麵色變得沉重起來。
“趙叔,怎麼了?”
“但是,齊王不接受身份低微的人,我趙國昌雖然身為東泰侯,但是你一個無身份,無名氣的人,很難讓齊王給你封官。”
“趙叔,其實我想參軍,到戰場上打仗,建立軍功。這樣一來我就可以養活我和蘭姐了。”
“哦?我雖然聽說你會點武,但不知道你的程度怎麼樣。我們現在到後院練練走,我看一下你有上戰場的本事嗎,彆到時你在戰場上身死,我還沒有辦法給米蘭那丫頭交差呢。”
“趙叔,這怎麼行呢,刀劍無眼,萬一把您給傷到了呢?”
“我這東泰侯可不是世襲來的,是我在戰場上廝殺來的。不行也得行,走。”
後院,二人換上了勁裝,白戩拿起了一柄長槍,趙國昌則拿起了一柄長劍。
“趙叔,晚輩得罪了。”白戩向趙國昌鞠了一躬,便揮槍刺去。
“鐺!“火星迸濺,東泰侯連退三步,劍鋒已現缺口。
銀蟒乍破。白戩掌中長槍撕開雪幕,十三道寒芒裹著鐵腥氣直取咽喉。趙國昌玄色大氅鼓成殘雲,足尖點著槍杆暴退三丈,青磚上炸開的雪塵還未落地,劍已攜著裂帛聲劈向白戩後頸。
白戩擰腰的瞬間,槍尾銅鐏撞碎三枚冰棱,槍頭卻毒龍般自腋下反鑽而出。趙國昌瞳孔裡映著越來越大的槍,耳畔響起二十年前邊關夜戰時的金戈聲——他腕骨暴旋,劍刃堪堪貼上槍尖的刹那,虎口迸裂的血珠在寒鐵上燙出猩紅霧氣。
鐺!
兩杆兵器震顫的餘韻撕扯著漫天雪粒,趙國昌靴底在冰麵犁出兩道深。
“好個回馬槍!“趙國昌拄劍喘息。“
二人打了有六七十個回合,最終以趙國昌體力不支而告終。
“不打了,不打了,好小子有本事,估計我年輕時候也不是你的對手。不遇到修仙的,單單隻拚武,全天下估摸著能打過你的沒幾個。”
“謝謝,趙叔誇讚,晚輩也隻是勝在年輕,真高手還得是趙叔您。您的劍技也很高超,在晚輩見到的人中排到前三。”
“哦?前三,那還有誰?”
“是晚輩的師傅,可惜在十年前仙逝,晚輩隻好流浪。被米家收留”
“哦,看來你師傅是一個本事很大的人呢,可惜我是見不到了。好了,我一會去找本初,讓他下個月出征的時候帶上你。”
“是。我先回了。”
“嗯,走好。”
米家小院飄著醬香,米蘭盯著灶火出神。
“我回來了,做的什麼菜啊,好香啊。”
“不過是家常菜罷了,先把手洗了再吃飯。”
“好好,蘭姐,你說日後誰把你娶了,那不得幸福死,你長得這麼漂亮,飯還燒的一絕。這麼賢惠漂亮的老婆,上哪找啊。”
“彆嘴貧了,說說,趙叔那邊怎樣了。”
“妥了,下個月,本初兄會帶我一同出征。”
“當啷!”
鐵勺撞在陶甕沿口的脆響驚飛了簷下麻雀。米蘭轉身時圍裙帶子勾倒了鹽罐,雪白的晶體在兩人之間鋪成銀河。她左腳無意識碾著鹽粒,右手卻將木勺越攥越緊,指縫間滲出參汁混著沉水香的褐痕。
“你再說一遍?“她突然笑了,嘴角揚起不自然的弧度。
白戩伸手要扶她打翻的鹽罐,卻被米蘭突然擒住手腕。“上月替王寡婦收殮她男人時,你說最見不得棺材裡泡脹的屍首。現在要去造更多棺材?“
“沒事的,蘭姐,你看我武藝高強,連趙叔都擋不住,再說了,上戰場和死有沒有百分之百的必然聯係。”
“不行,反正就是不行。”
“彆啊,蘭姐,你看我一沒有身份,二沒有名氣。怎麼讓齊王給我封官,日後吃什麼,穿什麼啊。再者有本初兄在,我們兩個有個照應。”
她突然鬆開手,轉身去攪那鍋早已沸騰的菌菇湯。蒸汽蒙住她瞬間通紅的眼眶
“你知道嗎,我真的舍不得你去那吃人的地方,你有個三長兩短的,你叫我該怎麼活啊。”米蘭擦了擦眼淚,將飯菜端上桌,示意白戩先吃飯。
飯桌上,米蘭拿這男人一點辦法也沒有,畢竟從小一起長大的。
米蘭的竹筷懸在酸菜魚上方已許久。油燈將她顫動的睫毛投在青年側臉,那道隨吞咽滾動的喉結傷疤,正是五年前她跪在瓦礫堆裡,用繡帕裹著雪給他止血時留下的。
“怎麼,我臉上有東西嗎?“白戩鼓著腮幫抬頭,一粒胭脂米粘在嘴角。
米蘭的銀簪突然滑落半截,發絲垂落時帶翻了薑醋碟:“不過是想起“她慌亂地用指甲刮著桌縫裡乾涸的梅子漬——那是去年白戩生辰醉酒時打翻的,“想起你總說酸筍老鴨湯最下飯。“ 煨得酥爛的鴨腿夾過去時,湯汁在碗沿積成小小的琥珀色湖泊。
“蘭姐你也吃啊。“青年把酸菜魚推過來,白戩的指尖蹭過她指尖。米蘭倏地縮手,袖中那縷偷偷藏了去年的斷發險些滑落——是白戩及冠那夜醉倒灶房時,她剪下的。
簷角銅鈴突然無風自動,醃菜缸群的陰影在地窖口扭曲成爪牙狀。米蘭起身添湯時,白戩的鎧甲正掛在窗邊,月光下隱約可見內襯縫著的暗袋——那裡裝著所有出征戰士的遺發,而最舊的那縷青絲,是她親手從陣亡父親顱骨間撿回的。
天界,雲端棋盤縱橫如星河,黑子忽墜入迷霧。
“奈亞,咱兩下了兩千多年了,這盤棋是越來越有趣了,是吧。”說話的男子身穿龍袍,劍眉星目,鼻梁高挺,輪廓分明,清冷如月。
男子意味深長地笑道。“可惜啊,人間劫數,未必由你我執子。彆到時候給阿撒托斯給驚醒了。“
“小天策啊,話彆說的太早,且看你那兒子,能掀多大風浪“
而在西洲,水晶穹頂下,精靈長老撫過預言卷軸:“軒轅門閉,神州氣運將儘。一年後,取青州為祭,以此來取悅偉大之笛梵。“
銀甲如潮水般跪伏,月刃映出千裡外的烽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