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錦繡不問對方來意,上來就攆人。
“滾滾滾!我家不歡迎你!”
來人鄧媒婆,平時為了賺點兒委托人的介紹費,能把死的說成活的,能把爛泥誇上天。
那張嘴就跟瞎了一樣,十句話有九句假的,最後一句真假難辨。
“哎呦這怎麼話說的?”
鄧媒婆嚇一跳,邊躲邊喊:“春梅她媽,我是來給咱家春梅說親呀,好事兒,人家要給一千塊錢彩禮,三轉一響七十二條腿!”
被她這麼一吆喝,門口路人加上周圍鄰居都站在大門外往裡瞧。
有些臉皮厚的扒著牆頭,似乎怕錯過啥好戲。
蘇錦繡急了,“你那張臭嘴憋不出啥好屁!”
鄧媒婆往身後瞧了瞧,得逞一笑。
“我說大妹子你這是乾啥?劉強是急性子了點兒,可人家這態度也放這裡了。”
“之前就議過親事,現在春梅跟劉強已經這樣了。”
她邊說邊彎曲著兩根大拇指比對了比對,“你還有哪兒不滿意的,我指定給討要過來。”
圍觀的人有不嫌事兒大的開始議論。
“一千塊那麼多,老江家閨女真是上輩子燒高香了。”
“這是睡了又給那麼高彩禮?老劉家做事還挺講究。”
“可不是?換做是我,都這樣了,一毛錢不給愛嫁不嫁,上趕著乾啥?真看不慣蘇錦繡那嘴臉,得了便宜還賣乖。”
“那老劉家為啥上趕著?你們一個個吃飽了撐的沒事兒乾,劉強被抓進去了,流氓罪!”
隨著這人最後一嗓子,剛剛還看不慣蘇錦繡做派的,大部分息了聲。
也有一些不懷好意的繼續小聲嗶嗶。
“劉強怎麼不找彆人非得找她?指定是老江家閨女先勾搭的,不然劉家那麼有錢,要什麼樣的沒有?非得要江家那個雙麵平的豆芽菜?”
“可不是?我也覺得是故意的,先勾搭,結果沒談攏鬨崩了,再去告人家流氓罪。”
“蒼蠅不叮無縫的蛋。”
有這些人煽風點火,鄧媒婆更是來勁。
她笑看著蘇錦繡,“你要是嫌一千不夠,還能商量。”
她往前兩步,趁著蘇錦繡這會兒沒動手,壓低聲音繼續說:“你得為了孩子的名聲考慮啊,追加兩百,你去公安所提交諒解書。”
“劉強那孩子是真心喜歡春梅,結了婚對你們家隻有好處沒有壞處,彆犯傻呀大妹子。”
“呸!”
蘇錦繡揚起掃帚猛拍,“老劉家就是想讓劉強不蹲笆籬子,故意來敗壞我閨女名聲。”
【這麼說太無力,要學會牽扯大眾利益!】
大眾利益?
【隻有彆人跟著有危機感,才會跟你統一戰線,那年頭沒計劃生育,誰家沒閨女呀。】
蘇錦繡被點撥,立即扯著嗓子喊:“都跟老劉家一樣,看上哪家閨女,就敗壞人家名聲,以後誰家閨女還敢出門?”
“這次我要是認慫,娶不上媳婦的都學劉強,以後家裡的好閨女被歪瓜裂棗欺負了,到哪兒說理去?!”
人群裡幾乎每戶人家都有閨女,不管是不是重男輕女的家庭,都立即站出來反對鄧媒婆。
不重男輕女的父母長輩,自然想給孩子找個差不多的人家嫁過去。
重男輕女的長輩,更是希望閨女能賣個好價錢,絕對不允許歪瓜裂棗謔謔了家裡白菜!
畢竟像劉強家這樣占了便宜還給老多錢的大傻子是少數。
咚!
屋裡傳來沉悶聲響。
蘇錦繡的心猛地一提,眼皮狂跳。
“春梅!”
她強壓下心中不安,朝著屋裡跑。
鄧媒婆以及幾個好奇心重的也都跟了上去。
江春梅撞牆了。
額頭一片血。
蘇錦繡身體抖動,抓起凳子朝著進來的人一頓瘋狂輸出。
鄧媒婆等人“啊啊”亂叫,生怕被板凳砸到,慌裡慌急逃竄出去。
“春梅。”蘇錦繡小心翼翼靠近些,江春梅清醒著,隻是倚著牆一句話都不說。
“我的春梅,你沒錯,乾嘛犯傻呀?”
院子裡傳來鄧媒婆等人的蛐蛐聲:
“那事兒八成是真的,江春梅真的被劉強那啥了,不然乾嘛尋死?”
“對對,清白肯定沒了,不然她怎麼不證明自己。”
“以後還要當親家,蘇錦繡現在跟劉家鬨那麼僵,春梅嫁過去指不定怎麼被磋磨呢。”
……
江春梅眼角溢出淚珠子,蘇錦繡生怕她再想不開,不敢離地兒,又想出去拍死那一個個嘴裡噴糞的狗東西。
“春梅,你聽話,彆亂動,媽這就去……”
“讓開!婦聯來人了!”
“街道辦張主任來了!”
“市醫院秦醫生、院長也來了!”
張春梅的聲音穿透力極強,圍堵的大門很快讓出一條道兒,讓來人進了院子。
“錦繡,領導來給咱做主了。”
鄧媒婆一看大事不妙,想趁亂逃走,張春梅一耳刮子抽過去,揪住她衣領子拽進屋。
“急什麼?把話說清楚,老江家不是說來撒潑就來撒潑的。”
婦聯主任也在此時狠狠瞪了鄧媒婆一眼,又友好的詢問發生了什麼事。
蘇錦繡反應過來,胡亂抓了抓頭發,哭喪著臉抱住江春梅,聲音哀怨:
“各位領導,梅香姐我在這兒。嗚嗚,太欺負人了,老劉家為了娶我閨女,故意往她身上潑臟水,沒天理啊!”
“鄧媒婆還威脅我們,說如果我不同意嫁閨女,就敗壞我家孩子名聲。”
張梅香立即附和,“真不要臉!錦繡你放心,領導來了,領導們就是來給咱們這些本分老百姓做主的!”
她揪著鄧媒婆的胳膊,防止逃跑。
婦聯的那些人也都跟進來查看情況。
“這是怎麼回事?”婦聯主任嚇一跳,心道今天的事兒怕是不能善了。
市醫院秦主任習慣使然,從兜裡掏出隨身攜帶的紗布,碘伏噴瓶。
“孩子,我給清理一下。”
江春梅沒反抗,眼神木然。
蘇錦繡簡單說明情況,隨後委屈的擦了擦眼淚,“領導們,多謝你們來看我家春梅。”
她沒多話,張梅香幫她說了,“領導,你們也看到了,劉強家太欺負人。”
“鬨的這麼多人都過來,不就是為了逼小春梅嫁他嗎?”
她指著牆上張貼著的整齊的獎狀,獎狀上麵全都是江春梅的名字。
“領導,小春梅這孩子將來肯定能考上大學,興許還可能拿個狀元給咱們臨東縣爭光。”
“劉家這行為就是惡意欺壓祖國的花朵,拖國家後腿,給咱臨東縣,給咱街道抹黑!更是不把我們頂半邊天的女人放眼裡!”
她一番慷慨激昂,在場的幾個人神色都凝重起來。
婦聯主任反應最大,“服裝廠棉紡廠,大多數都是女工,看不起女人就是看不起自己親媽。”
“我看這個劉強,就應該拉去改造!”
可惜現在已經不流行改造了,不然高低送出去。
“他做的惡事,法律自然會處罰他。如今要解決的,是春梅小同誌的問題。”
市醫院院長忽然開口,眼神裡滿是同情地看著江春梅。
女人的名節大於天,像烙印刻在國人靈魂之上,哪怕嘴上說著新時代,思想卻依舊被某些迂腐禁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