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什麼事情了?”
高深心中隱隱有了不祥預感。
“她最近雖然攻擊彆人的傾向明顯降低了,但是表現得異常焦慮,整晚整晚在自己的房間踱步,無法入睡。
“嘴裡經常嘟囔著奇怪的話語,我們和醫生根本聽不懂。
“這種症狀,就算打了鎮定劑也無法緩和。”
護士說道。
她帶著高深來到探視房前,推開門時,高深聽到了自己的心跳聲。
他不知道,該怎麼樣去麵對的自己的母親,也是殺害全家的殺人凶手。
高深站在門口,猶豫了片刻,還是走了進去。
門後,鐵欄之後,一個憔悴的中年女人已經坐在鐵欄之後的審訊椅上,手腳全部被固定,防止病人任何自殘行為。
聽到響動聲,中年女人艱難地抬起頭,視線看向了自己。
在看到高深的那一刻,她挪動了一下蒼白的嘴唇,想要說什麼。
高深猶豫了片刻,還是說道:
“媽,我來了。”
蔣羽的目光在他身上上下遊離,帶著一絲懷疑,又有一些恐懼:
“你真的是高深麼?
“還是已經被那些東西代替了?”
這樣的對話,高深已經習慣了。
她的妄想症看來並沒有什麼好轉,開始連自己都懷疑了。
高深將臉湊到鐵欄前,這個距離可以讓母親近距離打量:“媽,真的是我,高深。”
蔣羽努力伸長了脖子,瞪大了眼睛,連高深臉上一個毛細血管,一塊皮膚都不放過,細細檢查起來,生怕有任何疏忽。
她甚至試圖伸出手,越過鐵欄撫摸高深的麵部。但是房間的監控器隨即發出刺耳的警報聲,示意這種行為已經越界了。
最終,蔣羽確定眼前這個男孩真的是自己兒子,沒有被替換掉。
“好好,我這些天待在這裡,一直擔心害怕,外麵的那些東西已經盯上了你。”
蔣羽流下了放鬆的淚水。
高深沉默了。
他不確定,母親到底是真瘋了,還是看到了什麼不該看的東西,被逼瘋了。
他開口道:
“媽,你能不能和我說一下那些東西……究竟是什麼?
“它們是怎麼偽裝人類的,你當初又是如何識破的?”
蔣羽用手背擦掉眼淚,再次看向高深的目光時,閃過一絲詫異:
“你不覺得我是瘋子?
“我在殺了你爸和你姐一樣,許多人都以為我瘋了。公訴人,法院,包括精神病院的主治醫師。
“但是,我怎麼可能殺了我最愛的女兒?因為那兩個東西,根本不是我的親人,我才能痛下殺手。我這麼做都是為了保護你。”
高深想了一下,決定說出實情:
“我前幾天在東瀛旅行,碰到徹底改變我世界觀的超自然現象。一張受了詛咒的照片,看過照片的人會被一個白臉女人糾纏,並且在一個月後會死。
“過程有一點波瀾,但是最終還是處理掉了。
“這件事情之後,我也反省了很多,對這個世界有了新的認識。這個世上有許多科學無法解釋的事情,在沒有遇到的人眼中看到,那些受害人就是瘋了。
“我一開始也懷疑你那天是真的瘋了,在經曆過這些事情之後,我不排除,你說的話的可能性。所以我需要知道當天更多的細節。
“拜托了。”
就算母親真的瘋了,他也不打算找一個理由搪塞她。
蔣羽連連點了點頭:
“好好好,很好。”
她沒有過多詢問那張詛咒照片的事情,病人的探訪時間有限。隻能長話短說,挑重點講:
“那些東西到底來自哪裡,目的是什麼,媽到現在都沒有一點頭緒。要是我知道的話,淺淺那天或許就不用死了。
“原本以為,殺了它們之後一切真相都會水落石出。隻是媽沒想到,那些東西實在是太狡猾了,就連屍體都偽裝得栩栩如生,騙過了那些警察和法醫。”
高深心中一動。
這裡有一個突破口。
事情過去了那麼久,父親和姐姐當然早已火化了。
但是當年發生凶殺案,他們的屍體也經過法醫認定,詳細的解剖報告肯定被存入了檔案之中。
如果那兩具屍體真的不是人類,在報告中一定能發現什麼異常。隻不過當年沒有引起重視。
母親的聲音有些焦急,咽了口口水,繼續說道:
“你問我是如何識破他們的……這非常困難,那些東西的偽裝手段高明,不僅長相、聲音和你的姐姐完全一致,還完美繼承了她的記憶和一切習慣。就算是最親近的人,也難以分辨。
“但是偽裝得無論再完美,終究不是真實的人類,一定在哪裡有一些不同。”
高深詢問道:
“那是哪一點?”
母親看了自己一眼:
“你要記住,高深。
“無論在什麼情況下,人類,隻能有兩隻眼睛。
“無論什麼情況。”
高深進一步試圖確定:
“你的意思是,那天,父親、高淺,身上多長出了一隻眼睛?
“還是說他們隻剩下了一隻眼睛?”
在提到高淺這個名字時,蔣羽的語氣明顯開始變得暴躁起來,她拚命搖晃手銬椅,試圖掙脫椅子的束縛。
“沒有那麼簡單,我和你說過了,那些東西的外表和你的姐姐一模一樣,你的姐姐長什麼樣,它們就長什麼樣!
“我說的是,人類隻有兩隻眼睛,沒有說它們有幾隻眼睛!你一定要好好理解我的話,否則的話不可能識彆出它們!
“你到底有沒有在認真聽我說話!”
她的動作弄得整個椅子哐哐直響,在發現無論如何無法擺脫之後,她甚至開始用頭撞扶手的尖角處。
頭上流下了鮮血,母親卻因為吃痛變得越發暴動。
房間監視器的探頭再度發出刺耳的尖叫聲,牆壁後的大門被打開,幾個戴著麵罩的護工衝了進來,一把摁住了暴躁的母親,製止了她進一步自殘行為。
一個醫生,掏出一根針筒,頂著她的後脖頸熟練地打了進去。
一針之下,蔣羽很快失去了抵抗意識,無力地垂下了頭。
鐵欄後的人抬頭,示意高深離開這裡:
“探視時間結束了,你可以走了。
“下次不要和病人說起太敏感的話題,不然病情容易反複。”
高深一句話沒說,默默走出了房間。
他知道,母親的狂躁症又犯了。
她之前也出現過這種情況,隻要一和她聊到當天的凶殺案,種種細節,說不定哪一個就會刺激她的神經,突然暴走。
正常情況下,高深是不會和她聊這些的。
但是今天沒辦法,他隻想知道真相。
失魂落魄,走在了通往外麵的走廊上。
口袋中的微信忽然響了。
拿出手機,一個粉紅色的兔子頭跳動,是夏綾發出的的信息。
粉紅色兔子頭:
大帥哥,今天陪我去遊樂園嗎。
我請客。嘻嘻。
高深:
抱歉。
這個周末有點事情,改天吧。
他當然沒心情陪著夏綾。
母親雖然瘋了,但還是留下了不少提示。最有可能記載相關信息的是怪談論壇,如果偽人事件在其他國家發生過,一定會被收錄其中。
粉紅色兔子頭:
好吧。(失望)
對了,我給你買的禮物你收到了嗎?
高深不記得今早有什麼快遞放在門口。
他回道:
暫時還沒有。
你給我買了什麼?
粉紅色兔子頭:
保密。
不告訴你。
高深:
是你昨天在拉麵店訂的吧,哪有那麼快送到。
粉紅色兔子頭:
嗯……
我再去催催他們。
你一定會喜歡的。嘿嘿嘿。
昨天在拉麵店第一次約會,先是楊枕,然後是周天鼎,被他們徹底攪黃了。
他詢問道:
那天你跟著你舅回到家裡,你媽沒有說你什麼吧。
看周天鼎那天的表情,後來肯定是拖著夏綾到周雅芝麵前去告狀了。
粉紅色兔子頭:
嘿嘿,沒事。
被我媽罵兩句,不用去理睬她就好了。
另外她知道和我去吃飯的是你後,也沒有太大反應。畢竟那天奇怪的病,也是你最後做了法幫忙解決的,她說還沒有好好感謝你。
粉紅色兔子頭:
她對你的印象挺好。
隻說了,以後歡迎你常來我家玩耍,多教教我題目。
你是沒有看到,周天鼎那天得意洋洋在我媽麵前告了狀,等著看我挨罵的小人樣子。
然後我媽說了一句原來是高深啊,小孩子在一起玩玩,沒什麼大事。他當時的表情變得有多快,像是吃了shift一樣……
高深:
多打了一個f,是shit
粉紅色兔子頭:
吐舌頭
……
“您好,請問是蔣羽的家屬,高深先生麼。”
在從探視室回到前台大廳之後,之前那個護士在前台伸出手,微笑著攔住了自己。
高深看到,護士的指縫間,仍然夾著一枚硬幣,隨意擺弄著正反兩麵。
“是我。怎麼了。”
高深停了腳步,不再理會夏綾繼續發給自己的訊息。
護士攔住了自己,應該有什麼事情要和自己交流。
“是這樣的。高先生。”護士口罩之下,仍然是機械般的淺淺微笑,“您的母親目前換了新的主治醫生,接下來由江醫生負責。”
她手中的硬幣,停在了正麵,對準自己。
旋轉。
背麵。
背麵。
正麵。
“在病人的病情方麵,她發現了一些問題,需要和病人家屬做更多的溝通。請問您能否有時間去江主任的辦公室一次呢?”
之前負責治療母親的,一直是唐主任。
這個江醫生,自己從未聽過。
高深心中泛起一絲疑問,還是禮貌說道:
“好的。麻煩你帶路吧。”
在護士的指引下,兩人乘坐電梯來到了精神病院的七樓。
將他帶到走廊儘頭的一間辦公室後,護士向自己點了點頭:
“江主任就在裡麵等著你,可以進去了。”
她手中的硬幣,一不小心落在了地上。
背麵。
護士撿起硬幣,向自己歉意笑了笑,轉身離去。
整層樓,一片死寂,隻留下自己,還有門後的江主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