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樣的仰躺,雙手沒有著力,後背一半虛空。
天然就會讓人無助和虛弱半分。
眼前的傅予蜃像神明一樣俯瞰著她,殺生予奪,有著隨意處置她的權利。
“我……”俞芷衿腦海裡掠過了一些前世的鏡頭,最終怯怯地辯解了一聲,“我沒有想過……”
明顯的謊言。
傅予蜃看到了她眼神裡的心虛與躲閃。
“沒有?”他手指捏著她的下頜,不許她彆開頭,“俞芷衿,你覺得你演技很好?”
他俯身,在離她兩寸的地方停下來,“是沒想過,還是不敢想……”
俞芷衿不再回答了,隻咬了下唇,徹底不敢看他。
回答不想,和自己喜歡他的人設背道而馳。
回答想,有可能把自己置於危險的境地。
所以以期許的語氣說出表麵否定的答案,才是正確的選項。
“是你讓你媽媽熬得藥?”傅予蜃問。
故意端過來同她唱雙簧,其實是為了看看他的態度。
……
還真不是。
但俞芷衿更不會去回答是與否。
傅予蜃愛怎麼想就怎麼想吧。
他想的,就是他想要的答案。
除非危及到俞芷衿的安全,否則她不會去糾正他,白白給自己增添麻煩。
“俞芷衿,你可真是煞費苦心。”傅予蜃的手指在她下頜光滑的皮膚上,慢慢摩過。
為了他去偷偷學廚藝,打聽他的各種事,現在還來暗示他她想要懷上他的孩子……
是的,她一定想要懷他的孩子。
傅予蜃想到了他那幾次的夢。
俞芷衿總是大著肚子,一次比一次顯懷……
不知道情蠱到底是什麼超自然的力量,竟然會把一個女人內心最真實的渴望,投射到他的夢境中去。
夢裡的她那麼憔悴,臉上總是掛著未乾的淚痕。
……就愛他愛得那麼辛苦?
傅予蜃的指腹,漸漸換成了手掌,掌心貼著俞芷衿的臉頰,慢慢的感受她肌膚細嫩絲滑的觸感。
人到底是怎麼樣表裡不一的生物?
竟可以一麵愛一個人至死,一麵又表麵裝作不甚在意。
“就給你個機會。”他突然道,“坦白你對我隱瞞了什麼,我可以酌情滿足你的心願。”
俞芷衿:“?”
她對他隱瞞了什麼?
除了重生、不再喜歡卻為了自保說喜歡他這兩件事,她一時想不到還隱瞞了什麼。
這又是被他發覺了什麼……
是重生?
這樣荒誕的事,除非親身經曆,否則誰會猜得到?
所以,不會是重生。
至於喜歡他這種話,當初如果不是他把刀對準了她的脖子,她根本不會拿出來自保。
原本以為自己可以像其他女人一樣,說了也就說了,隻是換一張逃逸的票。
沒想到……她的人生軌跡,注定會和傅予蜃捆綁糾纏。
那麼,傅予蜃是認為她隱瞞了並不喜歡他的真相?
確實,哪裡有女人喜歡一個男人,卻總是推拒和他發生關係的。
她那些看似懂事自卑的言論,其實根本就站不住腳。
……
但再站不住腳,她也絕不能因為傅予蜃的懷疑,就不打自招。
“我是真的喜歡你,可能你會質疑我的感情,可是……”她的手,抓緊了一旁的床單。
“可是我真的很害怕你會討厭我,嫌惡我,這比讓我得不到你,還要讓我痛苦……所以我不敢……”
這不是傅予蜃想要的答案。
但也是勉強能接受的說辭。
俞芷衿的恐懼他可以理解,畢竟如果承認自己乾了下蠱這種事,等待她的,恐怕不僅僅是討厭嫌惡這麼簡單的後果……
他會殺了她嗎?
傅予蜃的手掌,從俞芷衿的臉龐,慢慢挪到了她的脖頸上。
纖細脆弱的脖子,似乎隻要輕輕用力,就能折斷……
但傅予蜃卻感覺到像有一股巨大的推力,從兩人皮膚相接的地方傳來。
這力量順著掌心和手臂倒推上來,一直把一種難受的酸軟推至他的心臟……
他沒辦法殺掉她。
就像每一次她遇到危險,他就會像被奪了魂一樣去救她一樣。
他根本做不出殺掉這個女人的舉動,否則,傅予蜃有種預感……她死,他也活不下去。
蠱毒已經徹底掌控了他。
俞芷衿一定不知道他的狀況。
或許乾這種事之前,她也不知道自己會不會成功,從他的表現上,也拿捏不準他到底有沒有受控。
所以現在她猶猶豫豫,想贏怕輸。
但無論她有沒有意識到她的成功,會怎麼利用這份成功……
傅予蜃,都討厭控製,尤其是感情上的控製。
他的手最終還是離開了俞芷衿的脖子……做不到且並不緊急的事,傅予蜃也從不會勉強。
他拿起手機,給方嘉譽和崇明分彆發了兩條一模一樣的信息:
【查一下情蠱怎麼解。】
方嘉譽:“……”
崇明:“???”
什麼什麼?
……
“俞總,一樓前台說俞愛歆來了,想上來見您。”助理前來敲門。
“不見。”俞芷衿很忙,沒空在她身上浪費時間。
自從上次杜曉夢擅闖總裁辦公室,俞芷衿開掉了放她進來的助理之後。
剩下的助理突然就懂怎麼乾事了。
不該放進來的,甚至都不用請示俞芷衿,就會率先攔在樓下。
然而,傍晚離開顧氏的時候,俞愛歆衝到了俞芷衿的車前,不顧死活地撲到了前蓋上。
“姐姐,姐姐你就高抬貴手吧!”
“爸爸媽媽都被你害成那樣了,你現在連我也不放過嗎?”
俞芷衿降下了一點點車窗,是安全卻給人希望的尺度:“我怎麼你了?”
俞愛歆急忙放棄了車頭,轉而踉蹌著衝到俞芷衿的車窗口。
“姐姐你為什麼要收回本屬於我的房產,我的車,還有我的那些包和首飾?”
她消瘦得厲害,黑眼圈很深,沒有化妝,嘴角都是燎泡。
前世的此時,俞愛歆開著豪跑,入主曾經的顧家豪宅,成為京圈新貴名媛,四處招搖,春風得意。
而今生的此時,她卻憔悴不堪,失魂落魄。
“你的?”俞芷衿忍不住嗤笑一聲。
“怎麼?難道我不是爸爸的孩子嗎?難道我不該得到這些嗎?我得到的,和你比起來,九牛一毛都不算,你現在已經拿到了顧氏,你還有什麼不滿足的?”俞愛歆聲淚控訴。
俞芷衿揉了揉太陽穴。
她並不想和俞愛歆爭辯什麼道理。
什麼俞新雄本就入贅根本沒財產處置權;
什麼他所有花在她們母女身上的錢,都是顧家的;
什麼用顧家的錢養大她仁至義儘,沒有追討這筆費用已經算高抬貴手……
她都不會說。
這些話,相信律師並沒有少告訴俞愛歆。
結果她還是拿她那一套來給她道德綁架,在這兒給她玩一哭二鬨三上吊……
嗬,真以為人人都像她想得那麼傻。
俞芷衿對已經趕上來的保安揮了揮手。
神不說話,神隻予取予奪。
“姐姐!”俞愛歆被強行拉開。
她慌道:“姐姐你再給我個機會吧,我聽說司格的設計師全都辭職了,我大學讀的服裝設計,我作品獲過獎,我可以去司格工作,我可以養活我自己!”
“我不是來爭財產的,我是來給姐姐解燃眉之急的。”
“姐姐……我是你親妹妹啊,我可以幫你的……”
俞芷衿沒有再看她一眼。
她讀服裝設計係,她作品獲獎……嗬!
是抄她手賬本上的圖抄上了癮,錯覺都是自己的作品了吧?
這一邊,邱叔會意,加大了油門。
很快把俞愛歆拋成了一個小黑點……
……
夜深了,俞芷衿坐在書房裡,翻著電腦裡的設計圖紙。
休息喝水的時候,她有些走神……
不知不覺,傅予蜃竟然在顧家住了快兩周了。
他有時候會回來得很晚,但大多數時候都會趕上吃晚飯,顧汣芸和顧老爺子如果在飯桌上和他聊天說話,他也或多或少都會回答。
不知道是不是俞芷衿的錯覺,有時傅予蜃和外公媽媽相處起來,好像比俞芷衿和他們處得還要絲滑些。
“大小姐,姑爺讓我來告訴你,他在花園那邊等你,讓你過去一下。”傭人輕輕敲開了書房的門。
“為什麼?”俞芷衿皺眉,“他怎麼說的?”
“姑爺沒怎麼說,就讓大小姐過去,”傭人搖頭,“我也不敢多問。”
“好。”俞芷衿披上了一件居家的外套,跟隨傭人去了花園。
走到燈光最暗最偏的地方。
一個意外的聲音突然響起:“芷衿……”
俞芷衿臉一沉:“怎麼是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