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著被子的翻動,有什麼東西嘩啦啦順著床單滾動。
俞芷衿哼了哼:“不就是些花生桂圓蓮子嗎?我大婚夜,想討個吉利行不行?我想早生貴子錯了嗎我!”
滿室,寂靜。
傅老夫人半張著嘴:“這、這、沒錯!芷衿你沒錯!”
她回頭,本想給傅璟帆來一下,卻實在對一個豬頭下不去手,“自己花生過敏不知道?還怪你大嫂?你是自作自受!”
殷姍呆了半天,才氣急敗壞又無計可施地叫嚷:“璟帆他花生過敏!”
“哦。”俞芷衿輕描淡寫應了一聲,“我該知道?我把他按上麵打滾的?”
她知道,她當然知道。
這一對靠著科技狠活生下來的龍鳳胎,妹妹醜,哥哥弱。
傅璟帆的過敏名單能拉出一長卷,花生就赫然在列。
前世進門沒多久,有一天下午她吃裹了花生醬的點心,傅予蜃非要搶去吃,之後就過敏發作得全身紅腫。
殷姍哭得要死要活,說她要害死她兒子。
俞芷衿怎麼道歉也沒用。
傅老夫人勸解了好久,殷姍才抽抽嗒嗒地提出了一個條件。
她可以相信俞芷衿是無心的,但俞芷衿必須把傅璟帆的過敏名單全都背下來,然後每周都由她來親自抽查。
自此之後,每周俞芷衿去殷姍那裡,殷姍都扔給她一個小墊子,讓她跪在地上,把過敏源一字不差的背出來。
俞芷衿當然一開始就反抗了。
但傅璟帆馬上就會“過敏”……最嚴重的一次哮喘發作進了icu。
次次,都會把原因推到俞芷衿的身上。
久而久之,就連傅老夫人都懷疑,她是有心的……
……
今晚上,俞芷衿知道傅璟帆會來“鬨洞房”。
前世他就和傅文琦躲在她被子裡,等她從浴室出來,就突然蹦出來嚇她。
俞芷衿猝不及防,驚嚇中踩到了睡衣的帶子,摔倒在地,手上的和田玉鐲子就此碎成了幾段。
她當時懷著寶寶,都快嚇哭了。
但殷姍卻說兩個孩子不過是想給她一個驚喜,倒是她自己毛手毛腳摔碎了傳家的玉鐲。
再說了,她的肚子不是沒事嗎?
傅老夫人出來主持公道,不痛不癢斥責了兩個小孩幾句,轉頭叮囑她凡事要小心點。
俞芷衿聽得出來,老夫人不高興,不高興她摔碎了傳家玉鐲,更不高興她差點摔掉了她的重孫子。
她話裡的意思,是就算傅璟帆和傅文琦有錯,俞芷衿自己也太不謹慎了些。
傅家唯一對自己稍有善意的人都是如此。
俞芷衿再多的委屈也隻能吞到肚子裡。
傅予蜃是擺明了的厭惡她,唯一能給她撐腰的外公在中午的婚禮上去世,母親被關在精神病院裡,父親剛剛公開了小三和私生女的身份……
……在這所吃人的宅子裡,前世的她是多麼的孤立無援。
……
俞芷衿知道。
前世殷姍一心想除掉她肚子裡的孩子,所以傅璟帆和傅文琦這晚的行為,都是她的授意。
而今天傅璟帆會這樣做,多半是為了給自己的妹妹報仇。
跪香是身體和精神上的雙重懲罰。
傅文琦回去不知道會哭成什麼樣,兄妹連心的龍鳳胎哥哥,一定忍不下這口氣。
但不管今晚上傅璟帆來還是不來,滿床的花生,是給他備好了。
俞芷衿不怕他過敏,就怕他死得不痛快!
簡簡單單的花生哪裡夠?
她還專程帶了一瓶花生粉,全都撒在了床上。
過敏一次,夠他消停一個星期了。
殷姍但凡是敢再讓她背那什麼勞什子過敏名單,她就要傅璟帆把上麵的致敏源全部接觸一遍,看他能有幾條命!
“媽,璟帆確實有點沒輕重,但他過敏是個客觀存在的事,”
俞芷衿前一秒剛那樣想,殷姍下一秒就開始以退為進,
“家裡平時都挺注意的,芷衿新來不知道也情有可原,隻是孩子身體確實不太好,過敏一次要好久才能恢複……”
“啊?”俞芷衿不給她繼續拐彎抹角的機會,“原來這個事挺嚴重的?那你還帶著他在這裡和我東拉西扯,不趕緊送他去醫院?”
她微微一笑:“殷夫人你放心,我這個人守規矩得很,平時隻會在自己的一畝三分地上霍霍,斷然不會隨便進彆人的房間,去彆人床上搞東搞西。”
殷姍氣急。
但她還沒想好怎麼回駁俞芷衿。
外麵的起居室,突然傳來一聲不輕不重的嗤笑。
這聲嗤笑,像一把刀,忽的割開臥室裡劍拔弩張的空氣,把一種莫名的恐懼,塞泄了進來。
不但是殷姍,就是傅老夫人都是一秒緊張。
但她們緊接著便聽到了傅予蜃似笑非笑的聲音:“我還不知道,我這裡,已經漏成了篩子。”
俞芷衿咬住了下唇。
傅予蜃不在家裡住,所以他房間的指紋鎖,不知不覺就錄了一大堆人的。
這裡其實早就是公共地帶,隻是平時彆人也不敢輕易來放肆。
傅予蜃知道,但他並不在意。
前世他偶爾想起,會把這裡清理一次,攝像頭竊聽器能掃出一大堆……
……
殷姍牽住傅璟帆,二話不說就想帶著兒子離開。
傅予蜃回到傅家已經有五年了。
再遲鈍的人,都知道惹了他會是什麼下場。
先前他不說話,所以殷姍下意識認為他不會插手這件事,所以才敢拉著俞芷衿討要說法。
可是現在……
她已經嗅到了不妙的味道。
然而事實證明,她溜得太遲了。
殷姍母子剛走到臥室門口,傅予蜃,已經站在那裡。
他陰冷鋒銳的眼神往殷姍身旁一掃,殷姍下意識就要把兒子藏起來。
“哪根手指?”傅予蜃問,聲音裡幾乎找不到任何屬於人類的情緒。
殷姍慌亂搖頭,她呼吸困難:“什、什麼……”
眼前人影一晃,傅予蜃已經抓住傅璟帆,把他從殷姍手上拖了過來。
“不要!”殷姍尖叫,動作卻根本快不過傅予蜃。
傅予蜃像抓一隻小雞,把傅璟帆抓到起居室的茶幾前,一手按著他的脖子,一手按著他右手手背,讓他貼臉趴在上麵。
傅璟帆嚇傻了,像屠宰場上的小豬,瑟瑟發抖。
“哪隻手指錄的指紋?”傅予蜃再問,如同舉著鐮刀的死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