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默站在當鋪門口伸了個懶腰，三月的陽光透過梧桐葉在他肩頭灑下碎金。阿四正踮著腳摘門楣上的白布，冷不防被揚起的灰塵嗆得直咳嗽。
"掌櫃的，這布掛久了都長蜘蛛網了。" 阿四揉著發紅的鼻子，"老金叔要在肯定又得念叨" 話說到一半突然卡住，訕訕地偷瞄林默。
"那老頭念叨起來像台複讀機。" 林默從兜裡摸出薄荷糖拋進嘴裡，哢吧咬成兩半，"上回我把他藏的茅台換成二鍋頭，他追著我罵了三條街 —— 糖吃麼？"
阿四接過糖，看著林默被陽光勾勒得毛茸茸的側臉。三天前在靈堂裡崩潰的掌櫃仿佛是個幻覺，隻有櫃台抽屜裡那包沒抽完的紅塔山，證明有人整夜整夜對著老照片喝悶酒。
"叮鈴 ——"
銅鈴突然響起。穿藏青色中山裝的老者抱著包袱立在門檻外，影子被陽光壓成細細的一條。林默舌尖抵著糖塊轉身，薄荷的清涼在口腔炸開。
"典當？"
老者點頭，枯枝般的手指解開包袱皮。黃銅鏡麵在櫃台燈下泛著冷光，鏡鈕上纏著截烏黑發辮，發梢還綴著粒褪色的紅珊瑚珠。
"民國二十年的梳妝鏡。" 老者聲音像砂紙摩擦，"當死當。"
林默習慣性地伸手去接，指尖剛觸到冰涼的銅鏡邊緣，突然像被雷擊中般僵在原地。眼前閃過無數碎片般的畫麵 ——
實驗室的白瓷磚牆在搖晃，某種刺鼻的液體打翻在地。少女的尖叫被嘩啦啦的水聲淹沒，烏黑的發辮像水草般在福爾馬林溶液裡漂浮。有雙手死死按住她的後頸，紅珊瑚發飾在掙紮中崩斷，叮當落在鐵皮櫃角落
"掌櫃的？" 阿四的聲音從很遠的地方傳來。
林默猛地回神，發現掌心全是冷汗。銅鏡在櫃台燈下泛著詭異的青光，那截發辮似乎比剛才更長了些，像條毒蛇般緩緩蠕動。
"死當價八千。" 林默聽見自己沙啞的聲音，用指甲輕刮鏡緣時故意在黃銅表麵留下三道朱砂印，"辮子不算錢。"
"成交。"
等老者揣著當票消失在街角，阿四立刻湊過來："這鏡子邪性得很，我剛好像看見"
"看見鏡子裡有張溺死的臉？" 林默從櫃台下抽出紫檀木匣，雄黃酒的味道立刻漫出來，"去把《陰當登記簿》拿來 —— 要紅封皮那本。"
阿四轉身時，林默迅速摸出手機。陰德賬戶在屏幕上閃爍：
【檢測到臨終記憶殘留（時長 30 秒）】
【分析結果：非正常死亡（他殺）】
【關聯線索：紅珊瑚珠 化學實驗室 1967 年】
銅鏡被浸入雄黃酒時，發辮突然像活物般劇烈扭動。林默單手按住鏡鈕，另一隻手飛快往酒裡撒了把朱砂。酒液頓時沸騰似的冒泡，鏡麵浮現出模糊的人臉輪廓 —— 正是他剛才幻象中那個溺水的少女。
"1957 年秋。" 林默盯著浮現的日期皺眉，"師大附中化學實驗室" 鏡中影像突然變得清晰，穿著藍布裙的少女被按在實驗台邊，身後站著個穿白大褂的模糊人影。
阿四抱著登記簿回來時，正看見鏡中湧出大股汙水，嘩啦澆了兩人滿身。他尖叫著往後跳，卻見林默紋絲不動地站在原地，白襯衫領口滴滴答答往下淌黑水。
"顯影反應而已。" 林默甩甩頭發上的水珠，"比老金泡的普洱茶乾淨多了。" 他翻開登記簿，在 "特殊標記" 欄重重寫下 "冤魂顯形" 四個字。
手機又震動起來。陰德賬戶彈出新消息：
【檢測到陰當物：纏發銅鏡（怨氣值 87）】
【預支 500 點啟動鎮魂程序】
【當前餘額：32500 點】
"掌櫃的！" 阿四突然指著鏡子慘叫。隻見發辮正以肉眼可見的速度生長，珊瑚珠啪嗒掉在櫃台上，滾到阿四腳邊。他彎腰去撿，珠子卻像被無形的手拽著，骨碌碌滾向庫房方向。
林默抄起桃木鎮紙壓住鏡麵，發辮立刻嘶嘶作響著縮回去。他摸出手機劃了幾下，陰德賬戶又彈出提示：
【支出 200 點兌換百年雷擊木】
【剩餘餘額：32300 點】
"敗家玩意兒。" 林默嘟囔著把雷擊木釘進鏡框縫隙，轉頭發現阿四正對著手機發呆，"怎麼？家裡又來催債了？"
阿四支支吾吾地點頭，手指在屏幕上劃來劃去。林默湊過去一看，是陰德兌換界麵停在 "現金轉換" 選項上。
"我娘風濕病又犯了" 阿四的聲音越來越小，"就想兌五百塊錢"
"你賬上不是有老金剛獎勵的五千點？" 林默奪過手機，三下五除二完成操作，"全兌了，打回家。" 隨著叮咚一聲響，陰德賬戶彈出提示：
【阿四賬戶支出 5000 點】
【兌換人民幣 5000 元（手續費 10）】
【轉賬成功】
阿四眼眶頓時紅了："掌櫃的，這"
"記得讓老太太去省醫院。" 林默把手機扔還給他，"老金以前認識個骨科主任。" 說著突然按住阿四肩膀，"彆碰那珠子！" 但已經晚了，阿四的指尖剛觸到珊瑚珠，整個人就直挺挺向後倒去。
林默一個箭步接住他，發現阿四瞳孔擴散，嘴角卻掛著詭異的微笑。銅鏡在櫃台上瘋狂震動，鏡麵浮現出新的畫麵 —— 阿四站在某個地下室中央，四周擺滿泡著器官的玻璃罐
"醒醒！" 林默抄起雄黃酒潑在阿四臉上。年輕人猛地抽搐，咳出大口黑水。
暮色爬上窗欞時，銅鏡終於在養魂閣的玉盤裡安靜下來。林默咬著筷子清點陰德收支，火鍋蒸騰的熱氣模糊了他的鏡片。
"鏡框內側有刻字。" 他忽然用筷子尾蘸著紅油在桌麵上畫，"需要顯影藥水才能看見 —— 阿四！彆把毛肚全夾走！"
玻璃門突然被風吹開，銅鈴叮叮當當響成一片。有個穿藍布裙的身影蹲在門檻外，正用樹枝撥弄那粒掉落的珊瑚珠。姑娘抬頭時，杏眼裡盛著整條銀河的星光。
"請問" 她歪頭一笑，紅發繩紮著的馬尾辮晃啊晃，"這裡收不收民國女學生的魂魄呀？"
林默的筷子掉進油碟，濺起三滴紅油落在賬本上。姑娘手腕上戴著的，正是鏡中出現過的那串褪色珊瑚手鏈。
三濟典當鋪流水賬（丁酉年冬月十五）
■ 陰德點收支
收入：無
支出：5700 點（鎮魂程序 500 + 雷擊木 200 + 阿四兌換 5000）
當前餘額：32300 點
■ 特殊事件記錄
收當纏發銅鏡壹麵（死當編號：陰字 197）
發辮顯靈事件（觸發臨終記憶 阿四昏迷）
養魂閣新增玉盤貯存
■ 鎮物消耗
雄黃酒：800l
朱砂：50g
百年雷擊木：1 根
■ 明日待辦
采購新鎮物（黑狗血已斷貨三日）
銅鏡刻字顯影實驗（需購置紫外線燈）
檢修二樓符咒（西南角脫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