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蘅芷聽到沈川這樣貶低自己的父親，杏眼圓睜，氣得渾身發抖，二話不說便掏出腰間的鞭子，想要朝沈川抽去。
“你這惡棍，竟敢如此汙蔑我父親！”
她怒喝一聲，鞭梢裹挾著風聲，直取沈川麵門。
謝瑉眼疾手快，一把按住趙蘅芷的手，用力將她往後拉了幾步，鞭子落在地上發出一聲震耳欲聾的脆響。
揚起的風刮過沈川的臉測，卷起他鬢邊的黑發。
他卻隻是淡然的抿了口熱茶，甚至連眼皮都未抬一下。
謝瑉用眼神示意趙蘅芷不要衝動，然後向沈川道歉道：“蘅芷不是故意的，想必沈大人不會同她一個小姑娘計較吧？”
趙蘅芷看到謝瑉眼中的警告，她從未在對方眼裡看到過這般的寒意，愣了一陣這才冷靜下來。
她轉頭看向沈川，隻見對方神色淡然，嘴角還掛著一抹似有若無的笑意，絲毫沒有將她的怒火放在眼裡。
趙蘅芷心中一緊，意識到自己方才實在是衝動了，若是真的傷到了沈川，隻怕就麻煩了。
她強壓下心中的怒火，咬著嘴唇向沈川說道：“沈大人，是我不對，我道歉。但是謝公子這次來寧州探親隻怕沒有多少時間替你辦案。”
“還有要來謝府這件事，也是因為我一時好奇，非要拉著他來一探究竟他才來的。此事與他無關，還請您不要為難他。”
說著，她還福了福身，語氣中帶著幾分懇求。
沈川饒有興致地看著趙蘅芷，輕笑一聲：“沒想到趙懷德那糊塗蛋，倒養了個腦袋清醒的閨女。”
他頓了頓，目光轉向謝瑉，繼續說道：“我自然不會為難謝仵作，不過是以朋友的身份，想請謝仵作幫我探個案子。若是覺得探親時間短，我可以親自修書給趙懷德，讓他給你多批幾天假。”
謝瑉心中暗自歎了口氣，她知道自己今日怕是逃不過了。與其反抗，惹得沈川不快，不如先應下此事，再尋機脫身。
她抬眸看向沈川，語氣平靜地問道：“不知沈大人所說的是何事？”
沈川把玩著手中的白玉杯盞，目光深邃：“自然是寧州官員連環去世的案子。如今此事鬨得滿城風雨，想必謝仵作應該知道此事了吧？”
謝瑉心中一震，昨日在酒樓聽到眾人議論此事時，她便覺得此事透著蹊蹺。
但她想著自己作為鄴城的仵作，這案子說什麼也牽扯不到自己身上，隻是沒想到還是沒逃脫。
她有些無語。
難不成她也變成了那個萬年小學生的死神體質？
她沉默了片刻，知道自己是逃不脫被抓壯丁的命運了，隻能微微點頭：“既如此，還請沈大人帶我們去看看，早點讓案子水落石出我也好繼續探親。”
沈川滿意地點點頭，轉身便帶著眾人離開謝家老宅。
一路上，街道上行人熙熙攘攘，和方才在謝府看到的凋零破敗截然不同。
謝瑉心頭不禁有些唏噓。
很快，他們便來到了第一個去世官員的府邸。
沈川命人打開大門。
謝瑉跟著沈川穿過三道垂花門，這座正四品知州府邸外表瞧著氣派，比起剛才看見的謝府老宅卻還是要遜色許多。
來到知州出事的屋子時，饒是眾人都做好了心理準備，還是被眼前的景象嚇了一跳，趙蘅芷甚至猛地捂住嘴讓自己的尖叫堵在了嗓子眼——
書案之前，無頭屍體仍保持著伏案批卷的姿勢，脖頸斷口處凝結著紫黑血痂，案頭燭台歪倒，蠟油在書頁上留下了點點斑駁的包塊，與血漬混雜在一起難以區分。
更令人驚懼的是，桌案附近、甚至旁邊的屏風上，星星點點全是黑紅色的血漬，整個書桌都被汙血所占據，空氣中也是一股腥臭的血腥味。
“這位官員是寧州的知州李重光，正四品銜，就在這裡遇害的。”
“事發在夜裡，當時他的小廝替他送來了熱湯，他低著頭在謄寫奏章，小廝將湯藥放在桌上就轉身離去了。剛關上門，就透過門上的影子看見李重光頭顱滾落。眾人破門而入時僅見無頭屍端坐椅中，地麵血泊卻無凶器與凶手蹤跡。更詭異的是——”
沈川忽然蹲下，用銀針挑起地板縫隙裡的銀粉。
“所有死者的斷口處都殘留這種金屬碎屑，卻沒人知道凶器究竟是什麼。”
謝瑉仔細打量著整個房間，隻見地麵上的血跡已經乾涸，呈現出暗紅色，在頗有格調的書房裡，顯得格外刺眼。
她又看向附近的屏風，屏風上的血跡噴濺得很高，形成了一道道不規則的血痕，足以見得凶手出手之快、之狠。
她蹲下身子，從袖中掏出白帕，小心翼翼地擦拭著地麵上的血跡，同時仔細觀察著血跡的形狀和分布。
“血跡呈噴濺狀，說明李大人是在站立或者坐著的時候，被凶手突然襲擊，用利器一瞬間斬斷頭顱。”謝瑉一邊觀察，一邊分析起案發時的情況，“而且從血跡的分布來看，凶手應該是站在他的正前方動手的。”
她站起身來，走到椅子旁邊，仔細查看李重光曾經坐過的椅子。
椅子上還殘留著些許血跡，椅背上有一道淺淺的刮痕，像是被什麼尖銳的東西劃過。
謝瑉眉頭微皺，伸手摸了摸那道刮痕，喃喃自語道：“這道刮痕是怎麼來的？難道是凶手的凶器留下的？”
接著，她又檢查了桌上的奏章和筆墨。
奏章上的字跡工整，看來官員遇害前，確實在認真處理公務。
筆墨擺放得很整齊，硯台裡的墨水早已乾透，還殘留著墨汁的痕跡。
謝瑉拿起一支毛筆，仔細觀察著筆尖，突然發現筆尖上沾著一絲黑色的粉末。
“這是什麼？”
謝瑉將黑色粉末放在鼻下聞了聞，卻沒有聞到任何特殊的氣味。
她從袖中掏出一個小瓷瓶，將黑色粉末小心地收集起來，準備帶回去仔細研究。
隨後，她走到屏風前，仔細觀察著上麵的血跡。
血跡中似乎還夾雜著一些細小的碎屑，謝瑉用白帕輕輕擦拭了一些下來，放在陽光下查看。
這些碎屑呈銀白色，像是某種金屬的粉末。
“難道凶手的凶器是用這種金屬製成的？”
“可凶器應該很薄，很鋒利，才能在一瞬間斬斷頭顱。這樣的凶器應該很結實才對，怎麼會留下這樣的碎屑呢？”
謝瑉突然提起了興趣。
她用唇語無聲的說了句“有趣”，落入沈川眼底，他不由得勾起了唇角。
謝瑉又檢查了房間的門窗，發現門窗都完好無損，沒有被破壞的痕跡。
這就奇怪了，凶手是如何在眾人毫無察覺的情況下，進入房間，殺死官員，又消失得無影無蹤的呢？
她站在房間中央，閉上眼睛，在腦海中模擬著當時的場景，試圖還原凶手的作案過程。
趙蘅芷捂著眼從指縫中看見謝瑉一臉專注的模樣，也不敢打擾，隻得扶著門框將注意力轉向彆處，心中卻緊張得不行。
她扭頭的方向正巧能看到沈川，隻見對方正饒有興致地看著謝瑉，眼神中帶著一絲期待，也不知道他究竟在打什麼主意。
謝瑉睜開眼睛，目光再次落在地麵上的血泊中。
突然，她發現血泊中有一個奇怪的印記，像是一個腳印，但又不太清晰。
她蹲下身子，仔細觀察著這個印記，發現印記的邊緣有些模糊，像是被什麼東西擦拭過。
“難道凶手在作案後，試圖清理現場，掩蓋自己的蹤跡？”
她站起身來，對沈川說道：“沈大人，這個房間裡有很多可疑之處，我需要將一些證物帶回去仔細研究。另外，我還想詢問一下當時在場的人，包括那個送湯藥的小廝。”
沈川的嘴角勾起一抹笑容，讓人覺得格外如沐春風。
“沒問題，一切都聽謝仵作的。隻要能查出真相，無論什麼要求，我都會儘量滿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