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子弑父,以臣炸君。
膽大包天,前無古人,後也難有來者。
在場每個人都合不上吃驚的大嘴巴。
包括薑顯。
一開始他對五顆火彈丸根本不為所動,因為見到了火料桶的威力。
他知道隻動用些許氣運護體即可。
更沒太在意薑白說的撞擊式觸炸是什麼意思。
可他錯了。
當火彈丸撞上氣運組成的無形牆壁時,最外層軟殼倏忽變形,軟殼內壁的絮線受到擠壓、相互摩擦。
極其狹小的密閉空間內冒出細小火花。
內丸表麵糖粉接到火舌,瞬間燃遍整個表麵,內丸主體的硫磺粉、硝石粉、木炭粉,驟然受到劇烈光熱衝擊。
鐵屑隨之熔融。
爆炸。
雞蛋大小的火彈丸,爆裂出了堪比火山噴發的光和熱。
薑顯心中驟然升起濃濃忌憚,沛然氣運在他的意誌下流動、凝聚、化形……
那一刻,所有人都看到了純金色的巨牆。
文武百官無一不咂舌,小小彈丸竟逼得陛下動用如此海量氣運?
然而爆炸的餘波卻仿如饕餮,瘋狂向內吞食,兩丈厚的氣運金牆到最後,竟隻剩薄薄蟬翼……
禦階之下,站在第一列的丞相、國師、六皇子等,渾身炭黑。
倘若他們不是有龐大氣運加身,早被炸死了。
“陛下……”
“陛下!”
高遠怒不可遏:“九皇子薑乘儀殿前行凶,其罪萬死不足平天怒!”
工部部置郎杜建正氣凜然:“薑白行凶逞惡,先擅斬軍將臂膀,現又冒犯至尊,此獠不誅,大流必亂!”
吏部部置郎方如軒恨鐵不成鋼:“九皇子流連青樓,難撐大流皇族之顏麵。”
鑒聞台鑒議禦使邵清朗痛哭流涕:“陛下,陛下啊!九皇子簡直枉為人子,枉為人子啊!
在殿外跪著的吳源看傻了,他寧願相信自己出現幻覺,也不敢相信殿下會做出如此大逆不道之事。
小白嘴角不屑,參吧都參吧,今天他給大流眾臣機會。
但要是沒能按死他,他日必百倍以償!
薑顯胸膛微微起伏,震怒。
“父皇!兒臣隻是想證明,火彈丸真的很強。”
薑顯冷眼凝視,雖然不光他,很多雲官都能提速或者以手段躲過火彈丸。
但剛剛那一下,威力真的很強。
對於傀儡,它比以前潑油用火攻更好,因為爆炸的威力是瞬間的,破壞性極其強悍。
且不以雲官手段催動,鈺無疆根本無法令其失效,絕對能將傀儡炸得粉碎!
一旦投放在木質傀儡組成的洪流裡,威力堪比毀天滅地。
以往大流邊軍和木傀儡大軍的戰損比是一比一。
可拿人命換來的隻是一堆木頭,一旦大量應用火彈丸,邊軍的兒郎絕對不會那麼多白死。
可是!乘儀居然敢拿弑君弑父這樣的潑天大罪拿來試探,簡直無君無父!
“兒臣堅信父皇,一定不會有事。”
薑白三拜九叩,誠懇道:“陛下,兒臣願將火彈丸配方全套獻出,以固大流軍防!”
薑瀾聞言,雙拳緊握,眼睛似乎要噴出火。
火彈丸一出,現在還有誰看他的火料桶?
主動交出配方?他本就想這樣進言,把薑白功勞全部剝走。
可薑白一招以退為進把他要說的話全都打碎塞了回去!
“獻出……”
薑顯忽然想起來,他其實一直都知道火料桶是誰做的。
眼下乘儀說要全套獻出,難道是在控訴什麼嗎?
人就是這樣賤,越是低眉順從薑顯就越是厭惡不把薑白當回事。
薑白出格點,做些宣泄和反抗,薑顯反而還會在意考慮他的感受。
解三元躬身出列,補上了至關重要的一刀:“陛下,可還記得六皇子與九皇子賭約一事。”
薑白暗自握拳,國師大人給力!
薑顯驟然明悟。
賭約,是啊,火彈丸很小,但威力很強,擴大百倍倒也說得過去。
但乘儀是故意這樣冒犯君主,露出把柄給他,好讓他隨意處理全新的武器,以及皇子間的賭約嗎。
乘儀這是把所有的主動權都交到他手裡。
是真正的為君分憂啊!
小白當然不知道薑顯精彩的腦補。
他以為國師幫他提賭約是提醒薑顯他贏了呢,他真想要五千兩黃金啊。
炸薑顯純化被動為主動。
他得出格、得表現、得爭、得獻媚,要讓流帝有異常感,有掌控感。
當皇帝的都不能以常理揣摩,得兵行險招。
雖然這很恥辱,但在彆人,尤其是皇帝掌握權與力時,這是必經的道路。
薑顯知道他挨毒了還救他,最壞也就流放,但流放可就天大地大了,他在哪裡不能起勢?
所以有兜底,可以放心操作。
交出火彈丸配方以退為進,一是他看清原主的悄悄研發在流帝眼裡根本不討喜。
二是火彈丸是旁人都知道的寶貝,這種隻會招人眼紅陷害,叫懷璧其罪。
就像原主研發火料隻會被薑瀾打壓陷害。
昨日之失猶未遠矣……
退一萬步講,他就算自己造出一頓火彈丸能直接造反嗎?
何不如讓流帝去造,他討個監製,或者想辦法跟掌握火彈丸的打好關係,間接掌握暴力不好?
他現在真正的寶藏是吞龍,秘密招攬人才,掌握財富,才是重中之重。
“昨日賭約,猶言在耳,乘儀,依約予你九弟五千兩黃金,可有不妥。”
群臣震驚得無以複加,挨炸的可是您啊,居然不計較?
齊重樓瞥視薑白,眸中惡毒一閃而過。
薑瀾沒什麼能反駁的,忍著肉疼應了聲好。
薑白斜睨薑瀾,媽的要不是受偏愛有資源有扶持他算個屁,搶人青梅,光天化日下毒,光明正大搶功勞?
就這肺霧手段擱真正宮鬥早廢八百回了。
等火料這茬過了,黑市那塊地界,得換他薑白的名兒!
但一看見薑瀾眼裡的落寞,薑顯瞬間不淡定了。
太像了。
薑顯之所以偏寵薑瀾,是因為他的眼型和已故文皇後一模一樣。
當然這跟薑瀾的母親齊皇貴妃也有關係。
她的眼型也和已故文皇後一個模子刻出來的。
見這雙柳葉彎眸染上濃濃不甘,他仿佛又看見了當年皺眉嗔怒的文心蕊,心思又變了。
“忠流、研墨。孤要就火彈丸監製並大鈺國書,及鈺無疆行將複蘇一事,昭告大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