倘若真如宮禁傳聞,陛下早有意流放九殿下,且趁著六殿下發難真到那一步,那她們這些沒有靠山的宮女豈不是隻能被發賣教坊司!
膽小的甚至哭出了聲。
薑小白卻皺眉,老六前腳剛走聖旨後腳就到?
怎麼跟早就寫好了一樣?
隻見身著紫色錦衣的太監總管李忠流細步踏入,兩百禁軍在他身後列陣,勢冷如淵。
【大流皇帝令:茲九皇子薑白竊國之重器,擅刑軍將。令其今夜於太極殿跪侍,察習諸公。】
“太好了,太好了,不是流放……我們不會遭殃了。”
“誒等等,陛下還讓殿下去太極殿察習,這是要培養殿下嗎?”
薑白雙手接過聖旨,眉頭緊鎖。
點明他的罪,但處罰僅是跪著,還讓他學習?
如果這也能算處罰,以前的薑白做夢都得笑醒吧。
怎麼還是今晚,還在太極殿?
莫非展覽火料的時間提前了?
而且他一個偷火料的,還能觀覽火料了?
這不是給機會嗎?
這聖旨來的跟轉運似的,但他感覺非常不對勁……
承禮殿。
薑瀾掐著葉凝冰腰肢,狠狠掠奪。
殿外禁軍巡夜,往裡瞟了一眼又一眼。
幾番動人婉轉後,葉凝冰趴在薑瀾胸口喘氣,臉頰酡紅,分外惹人迷戀。
他按住葉凝冰後腦:“放心,待火料展出後我便向父皇請命,廢了你和九弟婚約,再將你許我!”
京城首富啊,家產堪比一成國庫。
再牢牢掌握如此助力,薑瀾越發感覺至尊之位是囊中之物。
葉凝冰美眸一喜,神色又添幾分嫵媚,含糊呢喃瀾哥哥真好……
“殿下!殿下!大事不好!”
殿外內侍慌亂奔走急呼。
“火料,火料炸不響!”
薑瀾正拿衣服的手一僵,森然陰鬱瞬間蔓上臉龐。
葉凝冰嚇得一哆嗦,悄悄縮進被子。
偏殿。
薑瀾搜羅的巧匠與禁軍烏泱泱跪了一片,沒人敢大聲喘氣。
依照前些天葉凝冰的手法,薑瀾親自拿火折子點燃棉條,而後迅速後撤十五步。
他親眼凝視火種竄入火料桶,須臾後一簇火苗騰起引燃整個料桶,搖曳飄搖的火光仿佛靈動的火蛇。
然而根本沒有那日的滔天巨響。
他在奏折中極為誇張地描述爆炸的威力,但現在連個響都聽不見,真展示了跟找死有什麼區彆!
他冷冷掃視眾人:“為什麼?”
眾人瑟瑟發抖,領頭的巧匠無奈硬著頭皮上前。
“回稟殿下,料桶內材料各有不同,吾等猜測這些均是半成品,需要進一步配比才行。”
薑瀾聽了反而更生氣:“吾可給了你們能炸的火料,連配方都給了!你們可是號稱萬藏穀最厲害的巧匠?”
巧匠立馬磕頭解釋:“成品中有一道霜白色沙礫物,這些料桶內並未找到。而配方用‘白沙’代稱,我等猜測乃是‘雪鹽’,正加緊調配。”
“可實在無法保證一定準確,唯恐誤了殿下大事,特驚擾殿下再去料桶來源一探究竟!”
薑瀾右拳緊握,胸膛微微起伏,原來如此。
好,很好,薑白真的出息了,都敢耍他了!
吩咐巧匠全力製備試詐後,薑瀾出了偏殿喚來兩名心腹,吩咐承儀殿內眼線打探何為“白沙”,必要時可再下毒。
接著整理心情,捏起春意溫暖的微笑,去找葉凝冰。
兩手準備,讓葉凝冰去探探薑白,也許能更快知道薑白隱瞞了什麼。
可還沒進內殿,就望見了李忠流和他身後禁軍。
兩百人紛至遝來,薑瀾微微眯眼,一股不妙的感覺瞬間湧上心頭。
【大流皇帝令:宣六皇子,至太極殿一展火料神威。即刻出發,不得有誤。】
……
路過鳳儀宮,走過禦花園,穿過白虎門。
太極殿上,列星拱月。
披甲執戟的禁軍看向同一人,宮牆的每一塊石磚都蕩起雄渾唱名:“九皇子覲見。”
他對太極殿沒有印象,原主連殿上金磚什麼味兒都沒聞過。
慢走了一路,他仍舊無法確定接下來要麵對的是善意還是惡意。
但觸底一想總歸不至於被當場賜死,那就不白來。
薑白深吸一口氣,悍然跨步。
一進大殿,審視、鄙夷、憤怒,數不清的目光從四麵八方投來。
這是來自階級的冥冥偉力,薑小白包括原主骨子裡都不認為能和那些高位者平等。
所以一進來的下馬威狠狠傷到他了,豆大汗珠從額間滑落。
可他不甘示弱,哪怕被盯得頭暈目眩,也強行一個個審視回去!
哦這閉目養神的老頭,吏部尚書齊重樓,哦他丫的薑瀾舅舅……
那年輕的小光頭,巡城兵馬司副指揮使齊禮鑒,我湊薑瀾表哥……
還有那戴冠的瘦高個,太學院編錄高遠,我湊齊重樓女婿!
那個這個,認識的不認識的一看完,薑白天塌了……
這哪是群臣啊,這不妥妥薑瀾奪嫡小分隊嗎?
把他拎到這群人麵前,皇帝陛下是想乾啥?
“賜席。”高坐金椅的流帝薑顯淡然開口,整個大殿瞬間沉寂,再無人看一眼薑白。
得虧是吳源提醒,不然薑白還真坐竹席上了。
殿內忽然安靜的可怕,流帝閉目養神,眾臣老神在在,不知在想些什麼。
兩刻鐘後。
“乘儀都到了,乘禮卻晚了。”
薑瀾,字乘禮,薑白,字乘儀。
薑顯淡淡開口,在場大臣肉眼可見眉目一慌。
跪在門邊,小白思索要是此刻衝出去說火料是他做的,還能現場手搓出來可不可行?
要知道薑瀾的承禮殿離太極殿才短短不五十步,而他的承儀殿足有一千步。
那薑瀾怎麼還沒來好難猜哦,該不會是發現啞炮了在著急忙慌吧。
嗬嗬。
但有一人先發製人,高遠躬身進言:“聽聞九殿下日前已得火料配方,不知近來參悟幾何,可否給臣等講解一二。”
小白一怔,片刻後心肝一顫,泥麻……臟啊。
表麵是上趕著送枕頭,可就算他手搓出來了,還是會被定義為偷彆人配方,功勞還是薑瀾的。
甚至是激將法讓他做出來,薑瀾搞不出來還能突然出現摘他桃子!
絕對不能先手!要等薑瀾出醜先!
思及此,他心中的不安與不理解忽然通達……
他望向薑顯,這位高踞帝位二十餘載的帝王,難道看不出鬥爭局勢?
良久,小白眉目一沉。
流帝肯定知道,甚至大概是他一手促成:
為何偌大的太醫院竟然有個無權無勢的錢姝敢救她?醫德高尚到不怕被報複?
為何聖旨來得那樣快那樣及時?
為何行竊砍手這樣的重罪隻是跪一下就完事了?原主做夢都不敢讓薑顯這麼疼他。
還讓他來太極殿,來全是薑瀾奪嫡小分隊端坐的主場?
小白心裡堵堵的,很可憐原主。
流帝的確不喜薑白,他隻是流帝的工具,一個磨刀石。
把活的薑白放在薑瀾的主場,純粹是在打薑瀾的臉。
表示薑瀾還太嫩,東西沒掌握好,人也沒能滅口……
小白深吸一口氣,正襟危坐:大流皇帝陛下呀,玩火一定要小心,不然會焚身的。
誠如此刻,您寄予厚望的皇子,又如何能在您的麵前引燃震古爍今的絕響?
恰是此時,殿外再度傳出高昂綿長的唱名:“六皇子薑乘禮,覲見!”
禮之一字,規矩也,天地綱常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