咣當，咣當……
綠皮車上，這個有節奏的聲音，聽得讓人有些煩，但是如果這個聲音消失，那會讓人更煩，那意味著是在車站中漫長的等待！
車廂內，各種味道混雜，對麵的人在吃大蔥卷餅，鄰座的人磕開了一顆煮雞蛋……不過，最多的味道還是人身上發出來的那股臭味兒……
車廂頂部，每隔一段就會有一個小電扇，但是，任憑它怎麼轉，也吹不掉旅客腦門上的汗水，更不用說，距離秦淼座位最近的電扇還是壞的！
“各位同誌注意，馬上要出山海關了，醒醒，都醒醒！留意自己的行李！”穿著藍灰色製服的列車員在擁擠的車廂裡一邊走，一邊喊道。
“同誌，這頭頂的電扇，能修一修嗎？”坐在座椅外側的一名農民模樣的人開口問道。
“列車上沒有備件，運行過程中也無法修理，需要到終點站。”
“哼，主觀不努力，客觀找原因！”老農抱怨了幾句。
秦淼對著身邊的老農豎起了大拇指：“老伯，說得好！”
這年代，老農民也能形而上學！
老農驕傲地抬起頭來：“前些年，村裡安裝上了小喇叭，天天聽毛主席的話，我早就把這些教導都牢記於心了，對了，小夥子，你這是去哪裡啊？”
“我？我去哈工大！”
這一個長條形的座位上，能坐三個人，老農民坐外麵，秦淼坐中間，裡麵坐著的，則是一名穿著四個兜、拎著人造革公文包的中年人。
他把公文包放在前胸抱著，腦袋靠著窗戶邊緣打瞌睡，聽到秦淼這樣說，睜開眼看向他：“是哈城工業大學，還是哈城工程大學？”
“當然是哈城工業大學！”秦淼滿臉的驕傲：“南交大，北清華，最先進的哈工大！”
“沒錯！咱們哈工大是最先進的，小夥子，你大幾？”
“大一……還沒入學。”秦淼撓撓頭。
大一新生？
中年人一震：“現在這個時候，入學通知書還沒郵寄呢吧？”
“嗯，我先過去看看。”
成績夠了，也報考好了，那就八九不離十能上！通知書的郵寄，得十天半個月的，加上錄取的時間，有人甚至在大學開學前才收到錄取通知書，家裡條件好的，提前過去看看……那也是鳳毛麟角的！
“你是一個人？”
“是啊，我的確是一個人，您是？”
“我是哈工大四係的，也就是航天係，我姓周，單名一個定字，你報考的是哪個專業啊？”
“航天係，機械係……您是航天係的老師啊！周老師好！這可真是太湊巧了！我叫秦淼！”秦淼滿臉的震驚。
這當然是裝出來的，秦淼特意選擇這趟列車，因為隻記得車廂，他還找黃牛買了十幾張車票，上車之後，認準了周老師，拿出最近的一張票，居然就是挨著的！
至於他為何會記得周老師，當然是因為……
“嗯，小夥子，能上咱們哈工大，那可都是出類拔萃的，你看來平時學習不錯啊！”
“老師過獎了，我從小……也不喜歡出去玩，他們都叫我書呆子，學校的書看完了，就去廠子的資料室裡借書看……不用說高中了，大學內容我都看了不少。”
“是嗎？那你看過流體力學嗎？”
“嗯，看過，記憶最深刻的就是納維斯托克斯方程，這是一組偏微分方程，公式是……它的公式和牛頓第二定律沒太大區彆，隻不過換了一下而已，但是，因為增加了速度的時間變化率，這樣的公式成了非線性的，一個小小的擾動，就可能導致巨大的難以預測的變化……”
對麵，吃大餅卷蔥的人已經不咀嚼了，這邊，老農也睜大了眼睛，這兩人，在說什麼？聽不懂啊，雖然聽不懂，但是很厲害的樣子……回去說給村裡人聽，去部隊探望兒子，回來的路上，還能聽到文化人說專業的知識……
“沒錯，飛機設計、氣候模擬、海洋預測、甚至火箭推進，都涉及流體力學。如果無法徹底理解納維斯托克斯方程，那就造不好這些……”周老師很興奮：“來，說說你的理解！”
很快，車廂內都安靜下來，無數人都在聽著秦淼和周老師的對話，也有一雙眼睛，有意無意地瞟向周老師一直抱著的人造革公文包。
白天過去，黑夜來臨，車廂裡亮著昏暗的燈，大部分的人都已經昏昏睡去。
淩晨過了，外麵的夜空更加黑暗，列車沿途停靠的車站，隻有下車的人，很少有上車的，車廂裡也是越來越空，以至於有的座位，已經可以躺著睡覺了。
秦淼身邊的老農已經下車，他向外麵坐了坐，和周老師拉開了一段距離，這樣雙方都舒服一些，腰裡的那東西，也不是很硌得慌了。
淩晨，四點鐘。
一個尖嘴猴腮的小年輕，從座位上站了起來，躡手躡腳地走向了秦淼和周老師所在的座位，一步，兩步，三步……
他停在了幾排座位前麵，手裡拿著刀片，嗖的一下子，劃開了一名躺著的人的褲襠，然後，從裡麵輕輕地拽出來了一大摞錢，飛快地塞進他的口袋，然後，再向前走，劃開了一名女乘客的前胸，從那裡夾出來了一個皮夾子……
他一路過來，走走停停，此時的他就是一個大膽的獵人，全車廂的人，都是他的獵物！
他終於走到了秦淼的前麵，刀片輕鬆地劃開了手提包的把手，然後把整個手提包都抽了出來，還用手掂了掂，瞟了一眼熟睡中的秦淼，邁步向外麵走。
噗通！
秦淼突然抬起腿來，這家夥沒防住，一下子就被絆了一跤！
“抓小偷，抓小偷！”秦淼扯著嗓子喊了起來。
正在沉睡中的周老師猛地驚醒，睜開眼一看，自己的手提包就剩下了個握把！瞬間就是一驚，下一刻，目光就盯到了小偷身上。
小偷心中一驚，邁開大步，就向過道的方向跑，右手拿出來一把彈簧刀：“都不許動，誰敢動我就捅了誰！”
“周老師，彆追，小心受傷！”秦淼喊道。
“不行，公文包裡是……”
他的話還沒說完，就看到秦淼從腰間裡掏出來了……一把槍？
“不許動，否則我就開槍了！”
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