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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投筆從戎(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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袁廣華、商來慶與蕭其延三人,身披清冷的月光,各自背著一杆槍,一路小跑著往人和村趕來。到了村東頭,他們離開大路,沿著關坑邊沿小心翼翼地前行,來到寨門下的坑邊後,輕巧地翻過寨牆,接著順著關坑東沿,悄悄朝袁廣華家摸去,一直走到袁家院牆之外。

對於外鄉人來說,寨門口的那條密道定然是不得而知的,但對於在人和村土生土長的這些小夥子而言,翻越過去並非難事。

三人翻牆進院後,鑽進羊圈。此時,他們依偎著幾隻暖烘烘、騷哄哄的綿羊,這才感覺到渾身早已被汗水浸濕,冰冷刺骨。

商來慶仔細聽著外麵的動靜,說道:“二哥,我們不能在這兒久留,還是往西走吧,那邊有湖西隊伍。天亮之後,任麻子肯定會召集人手找我們的。”

袁廣華說道:“我們三個扛著槍,身上又沒錢,怎麼去找他們,還是先把槍藏起來,等找到隊伍後,再回來拿槍吧。”

蕭其延說道:“我們三個都不能再待在家裡了,咱就連夜趕到義和村我姨家,我跟我姨要點盤纏,然後再走。我不能回自己家要錢,不然我爹肯定會派人把我押送回徐州學校。”

袁廣華說:“好,那你們倆先走,我把槍藏好後,再找我侖哥要點盤纏,然後去義和村找你們。”

蕭其延拉著商來慶說:“趁著天黑我們趕緊走,你也彆掛念家裡了,我們走後,我讓我姨到你家說一聲。”

袁廣華不再說話,摸黑走到灶間,從鍋裡撈出一塊還溫熱的羊肉,用籠布包好遞給商來慶,說道:“快走,在路上墊墊肚子。”

四更天過後,我二舅袁廣侖在床上又躺了一會兒,便悄悄起身來到廚房。昨天燉好的羊肉需要切碎,鍋裡的羊肉湯還要再加點火並加上調料,然後用馬勺舀到大缸裡,等我姥爺起來後就可以挑到嚴集趕集了。

我二舅撈起羊肉切著,眼睛盯著鍋裡,心裡突然一動。從七八歲開始,他就跟著我姥爺趕集買羊、買牲口,到十三四歲的時候,姥爺就把買羊、買牲口的事交給了他,姥爺也不再親自趕集買羊了。於是,在蘇魯豫皖四省交界的買賣牲口的圈子裡,就有了人和村老袁家袁老二的名聲。從十四歲起,我姥爺就把外麵忙活的事全部交給了我二舅,我姥爺隻在大事上做主。在這個十幾口人的大家庭裡,我姥爺主事,我二舅負責出力掙錢,而我二姥姥則是家裡的內掌櫃,管錢和記賬的事都由她負責,二姥姥的娘家是大地主,她自小跟著認字。

我二舅看著鍋裡的羊肉,一眼就看出有人動過了,不用說,肯定是二華子動的。二華子從徐州回來已經兩天了,一直窩在家裡沒什麼動靜。而在昨天下午,自己剝羊的時候,原本放在一起的兩把剔骨刀竟然少了一把,找了半天也沒找到。明明都放在一起,彆人不會動自己的家什,自己也不可能放錯地方,但就是找不到了。從昨天傍黑開始,還發現二華子坐立不安的樣子,夜裡自己起夜的時候,二華子的床上竟然空無一人。

我二舅收拾好羊肉攤子,回到自己的床上,想再眯一會兒。這時,華子舅笑嘻嘻地湊了過來,說道:“二哥,你手頭怎麼樣?要是寬裕的話,就勻點給我吧。”

往常,我大舅和華子舅上學需要花錢的時候,都是到二姥姥那裡支錢,而這次二華子竟然向自己張口,我二舅順口說道:“天還沒亮,你是說胡話的吧,你怎麼起這麼早。我這裡都是每天買羊流轉的錢,你還是到我二嬸子那裡支取吧。”

“二哥,我要是能跟你二嬸子要,我就不會跟你張口了。”

“這既不是逢年過節,也不到你放假的時候,我還沒問你呢,你怎麼回來了?成天吊兒郎當的,是不是又想西城的花妮子了?”

二舅說的花妮子,是住在人和村東麵一裡多地以外,西城村西頭的一位姑娘。華子舅有一次遛到人家村頭,看到十五歲的花妮子,驚為天人,回家就纏著二姥姥去說親,二姥姥一口回絕了,說,你上頭還有三個哥哥沒有成親,你才十二歲,什麼都不懂,晚兩年再說。華子舅拉著二姥姥就要去找媒人,在院子裡被家裡人拉住了,大家都嗬嗬笑著。雖然二姥姥沒有去找媒人,但華子舅不甘心,竟然自己跑到西城村西頭,沒多久就把花妮子領到了家裡來,羞答答地喝了二姥姥端來的羊肉湯,坐在姥姥身旁的一架紡車旁,和姥姥一起紡起線來。二姥姥和姥姥對視一眼,兩位老妯娌心裡樂開了花,從那時候起就認定了花妮子。也就是從那天開始,兩位老妯娌意識到,這些孩子們也該說媳婦了。

華子舅聽到我二舅這樣說,急忙說道:“二哥,我這次可是有大事,可不是兒女情長的小事,花妮子早晚都是老袁家的兒媳婦,這個錯不了。”

“你可小心點,花妮子長得那麼俊,我聽說她家附近有人在那裡轉悠。”

華子舅愣了一下,說道:“我知道了。二哥,你到南鄉去的時候,經過西城村西頭,幫我留意一下,我這段時間不能去她家,我還要快點走。”

“你要去哪裡?你要是去學校,還是找我二嬸子要錢吧。”

華子舅急得抓耳撓腮,一跺腳,伸出右手的拇指和食指,說道:“二哥,我也不瞞你了,我現在是這個,你給我點盤纏,越多越好,拿到我就走。”

二舅看到華子舅伸出的手指,急忙過去關上廚房的門,轉過身來說道:“你,你怎麼是這個?這可是要殺頭的啊。”

華子舅挺了挺身子,說道:“管他殺頭不殺頭,我現在一點都不害怕了,你趕快給我準備點盤纏,越多越好,我的同誌還在等著我呢。”

二舅坐在那裡,半天說不出話來。

這時,我姥爺起來了,兄弟倆趕忙幫忙收拾羊肉挑子。

吃過早飯,我姥爺挑著擔子趕往嚴集。到嚴集賣羊肉湯是姥爺每天必做的事情,雷打不動,今天是大集,挑子上的東西就更重了些。

下午,我二舅趕集回來,買了三隻羊,便抓緊剝羊。廣中舅過來,說起新砦鄉公所發生的任麻子等三人被搶案,二舅心中一驚,他意識到那個領頭的身上帶有膻味的就是二華子,戴著學生帽子的肯定是二華子的同學,二華子帶的刀子就是自己的剔骨刀,他們搶了三支槍,還不知道藏在哪裡呢,他跟自己要錢是要逃走,自己真得趕緊給他錢,讓他出去避避風頭。

中間隻隔一天,任麻子帶人來到老袁家,袁廣華在冰上打滾越過護寨坑,來到義和村的東頭,按照蕭其延說的他姨家大門的方位和特征,找到蕭其延的姨家,學了幾聲貓叫,不一會兒,蕭其延就出來了。

三人沒有停留,收拾好東西,悄悄出門。

蕭其延和商來慶還是聽袁廣華的,袁廣華說不能往西走,因為西邊還是魚邑縣地界。從義和村往南走,順著蘇魯邊河往西,到劉寨村,跨過蘇魯邊河的橋,再往南走,進入江蘇地界,然後再往西走,就能到達目的地單縣、曹縣,到湖西根據地和遊擊區去找八路軍。

十幾天後,夜幕低垂,漆黑的天空中星光閃爍。護寨坑裡已經結了厚厚的冰,深幽的坑底一片靜謐。冬天裡沒有多少農活,穿著粗布衣的村民們早已回到家中,炊煙嫋嫋升起,在昏暗之中透出些許溫暖。人和村北門外,護寨坑邊的一棵枯樹上,樹葉早已凋零,枝乾乾枯,被風吹得沙沙作響,仿佛聲音中隱藏著不為人知的秘密,更增添了農村夜晚的寂靜。一隻野兔在坑邊嗅著,突然雙耳一動,警惕地凝望著,不禁顫抖了一下,看向那邊的溝裡,那邊似乎有人影在晃動。

前幾天下了一場大雪,又刮了幾天的風,坑裡濃稠的積雪堆積在岸邊,從遠處望去,像是一條白線交織在黑夜之中。積雪上偶爾有淺淺的腳印,在這長時間凝滯的冬天裡顯得格外新鮮。大坑的岸邊是幾棵老柳樹,積雪在樹乾上堆積起來,像是被銀白色的羽毛包裹著,散發著冷光。

這是人和村最常見的冬日景象,寂靜而朦朧的夜晚,護寨坑是這裡獨特的風景,它用自己的沉默,承受著冬天裡雪寒的凜冽。

多年來,這片寧靜之中已經很少有歡聲笑語了,對於這個村莊的人們來說,戰爭的陰影仍然籠罩在頭頂,日本鬼子和二狗子的欺壓無時無刻不存在。他們期盼著春天的到來,期盼著溫暖能融化冰雪,期盼著和平能像這冬夜的星辰一樣,照耀在他們的家園。

趴在北門外田地深溝裡的袁廣華和他的一幫戰友們,就是能給農民帶來希望的人,袁廣華的身後是武工隊夏隊長、商來慶、蕭其延。

袁廣華拉一把蕭其延,低聲說道:“你這次跟著回家,記住,你明天就回徐州上學,千萬不要在家裡逗留。”

蕭其延低著頭說:“二哥,你放心吧,我保證什麼都不說,到家就說回來拿生活費,回到學校就說這段時間家裡有急事,我大爺死了,我回家奔喪,反正我大爺已經死很多年了。”

夏隊長推袁廣華一把,說道:“快點去,快點回來,我們在這裡等著。”

袁廣華和蕭其延從溝裡躍出,貓著腰跑向護寨坑,來到坑邊,狠狠地跺了幾腳。此時的冰層已經很厚,和他們離開的時候不一樣了,坑的兩邊岸上還有很多積雪。他們從小就在這裡滑冰、洗澡,對這裡的一切都非常熟悉,兩人連跑帶滑地跑到對岸。

爬上對岸後,袁廣華拉住蕭其延說:“蕭老二,不要忘了,我們永遠是兄弟,保重。”蕭其延低下頭,淚水流了下來:“二哥,對不起,是我這個兄弟丟人了,我實在是受不了那個苦。不過我還是要說,我是一心打鬼子的,我是跟定c黨的。你放心吧,我絕對不會做對不起鄉親們的事,絕對不甘心做亡國奴。你我永遠是兄弟,你永遠是我的大哥。保重。”袁廣華拍了拍蕭其延說:“彆忘了,回到學校告訴呂老師,就說我和商來慶很好,讓他放心,其他的什麼都不要說。”蕭其延說:“我知道了,隻要你回人和村,就一定要來找我。”

隨著一聲保重,袁廣華推了蕭其延一把,沿著坑沿向東跑去,蕭其延愣了一下,也貓著腰向自己的家中跑去。

袁廣華沿著坑沿走著,十幾天來的一幕幕在眼前浮現。那天,三個人從義和村往西,到劉寨村,再往南走到蘇魯邊河,跨過蘇魯邊河就到了沛縣地界,經過豐縣的歡口、師寨、常店,一直往西,最後到了單縣。此時的單縣就是湖西抗日根據地,三個十三四歲的學生,一路走來沒有遇到盤問,到了單縣後就直奔政府所在地,有管事的接待了他們,袁廣華說是有人介紹過來的,要見領導。等了一個多小時,終於等到一個領導模樣的人過來,袁廣華單獨見到了他,說是徐州的呂冬躍老師介紹來的。領導一聽是呂冬躍老師介紹的,緊緊握住袁廣華的手,連聲表示歡迎。領導還介紹自己名叫呂巨華。袁廣華掏出一封呂老師寫的信交給呂巨華,原來,呂老師是徐州地下黨負責人,在和袁廣華的接觸中,有意識地引導他參與徐州地下黨的活動,並把他介紹過來,沒想到袁廣華把商來慶、蕭其延也一起帶來了。

三個人住下後,過了兩天,呂巨華找到袁廣華,說要安排他們進入學校繼續學習,經過培訓後再分配到山東各地。袁廣華一聽就急眼了,就一直說,三個人在徐州已經學了幾年,不想再在學校學習了,隻想加入八路軍、武工隊去打鬼子。呂巨華喊來夏冬平隊長,夏隊長看到三個人後,說他們年紀太小,不想接收他們。袁廣華就把三個人夜襲新砦鄉公所的事情跟呂巨華、夏冬平講了一遍,夏隊長一開始根本不信,後來表示如果真的是他們三個夜襲鄉公所並繳獲了三杆槍,那就接收他們。於是,三個人就跟著夏隊長開始訓練,僅僅十天的時間,蕭其延就受不了,不僅每天吃的清湯寡水,而且訓練量很大,每天餓得頭暈眼花,好在袁廣華帶了點私房錢,三個人偶爾還能從街上買個燒餅墊墊肚子。前天,夏隊長說武工隊要到龍鞏方向活動,要帶著三人把三杆槍從水裡撈出來。蕭其延沒有耽擱,直接說自己每天餓得難受,還是回家,回家也能為抗日做貢獻,於是三個人就跟著隊伍來到了新砦鄉人和村。

我姥姥姥爺家,就住在新砦鄉人和村。袁守疆是我姥爺,我姥爺和姥姥育有三子三女。袁廣昆是我大舅,生於 1928 年,當時正在徐州上學;袁廣侖是我二舅,生於 1930 年,在人和村種地、做牲畜生意;袁廣輝是我三舅,生於 1934 年,正在人和村上小學;袁廣菡是我的親娘(小名三景),生於 1940 年,她五歲時,就在二舅剝羊時幫忙扯羊腿;袁廣全(小名六全)是我二姨,生於 1943 年,15 歲時便夭折了;袁廣素是我三姨,生於 1951 年。1944 年底時,我三姨袁廣素尚未出生。

袁守禎是我二姥爺,他是我姥爺的親弟弟,二姥爺和二姥姥育有二子三女。袁廣中是我大舅,生於 1930 年,上了幾年學後,又到徐州上了一年學,就回家在人和村務農。袁廣中大舅和我二舅袁廣侖同年出生,不過我二舅袁廣侖稍長。袁廣華是我二舅,生於 1931 年,在徐州上學。袁廣雯(小名大芝)是我大姨,多年後嫁到北大獄甄莊的甄家,我叫她甄姨;袁廣荷(小名二愛)是我二姨,多年後嫁到徐州,我叫她劉姨;袁廣晴(小名四香)是我三姨,生於 1941 年,比我老娘小一歲,多年後嫁到北大獄甄莊的於家,我叫她於姨。我二姥姥還有過一個女孩,小名五菊,大概生於 1944 年,三四歲時夭折;有過一個男孩,名叫廣存,生於 1952 年,兩歲時病逝。

我姥娘、二姥娘生了七個女孩,分彆起名大芝、二愛、三景、四香、五菊、六全、七美(三白)。雖然七個閨女不是一個娘生的,但卻是這樣排著叫名,平日裡也是這樣喊的。

1942 年,我大舅袁廣昆十四歲,娶了人南米家十六歲的閨女米存蓮,就是我的米妗子。雖然結婚了,但我大舅一直在外麵上學。

1944 年,大舅袁廣中十四歲,娶了邊莊王家十六歲的閨女,就是我的王大妗子。

1944 年,老袁家兩兄弟共十四口人,尚未分家,一大家子人還在一口鍋裡吃飯。那時,我有五個舅舅,其中四個舅舅在上學。窮人的孩子早當家,年僅十四歲的我二舅袁廣侖已經挑起家庭的重擔。

我老姥爺叫袁緒鎮,他有兩個兒子,大兒子是我姥爺袁守疆,二兒子是我二姥爺袁守禎。我老姥爺是個大高個,我姥爺、二姥爺都不如他的個子高,他去世那年已經解放,享年八十八歲。

任大娃和任麻子說得沒錯,夜襲鄉公所的正是我二舅袁廣華、前街的商來慶和西門的蕭其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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