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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乾,神京城,街市之繁華,人煙之阜盛,自與彆處不同。物華天寶,人傑地靈,不愧是首善之地,王朝都城!
榮寧街,街北蹲著兩個大石獅子,三間獸頭大門,正門不開,隻有東西兩角門有人出入。正門之上,有一匾,匾上大書“敕造榮國府”五個大字。進入其中,來到垂花門,兩旁都是抄手回廊,當中是穿堂,當地放著一個紫檀架子大理石的大插屏。轉過插屏,小小三間廳,廳後就是後麵的正房大院。正麵五間上房,皆是雕梁畫棟。兩邊穿山遊廊廂房,掛著各色鸚鵡、畫眉等鳥雀。回廊右側還有一處穿堂,可以進入南大廳,通過儀門,見到東側有著三間廓房,正中乃是榮禧堂,在再往後還有其他獨立小院,奢靡華貴,富麗堂皇。
在東北角的耳房之內,一位五六歲男童,正圍著一座紅泥小爐,上麵放著一隻砂鍋,裡麵煮著米粥,煙火繚繞,十分有生活的氣息,男童身上穿著一件布袍,雖無綾羅綢緞之精美,卻也算不上落魄。
男童手裡握著一柄蒲扇,不停的對著小爐扇動,火焰躍動,赤紅無比,砂鍋內米粥正咕咕冒泡,熱氣溢出,透著一股香氣,這年頭能夠吃的起粳米已經是勝過無數人家了。
男童身後還立著一個小丫頭,胖乎乎的,圓圓的臉蛋,一雙大眼睛像是會說話一般,水汪汪的,十分明亮動人,伸著腦袋向砂鍋內看去,小粉舌舔了舔紅潤的嘴唇,嘴角隱隱口水流出,俏生生的問道。
“四爺,好了沒?”
男童拿起勺子在鍋內攪動了兩下,香氣彌漫,讓身後小丫頭肚子發出了咕咕叫的聲音,小臉微紅,目光躲閃,不好意思的說道。
“四爺,不能怪我,我昨晚就沒吃飽!”
男童微微搖頭,眼睛裡閃過一絲慚愧,這丫頭跟著自己也算是倒黴了,姥姥不疼,舅舅不愛的,就是這榮國公府的小透明。
“小孩沒娘,說來話長啊!”
男童心中歎息一聲,他是榮國公府賈政之子,母親不過是一個通房丫鬟,難產大出血,誕下他後,就撒手人寰了,自然比不得史老太君的鳳凰蛋,命根子,賈寶玉,甚至比起賈環也要差上許多,畢竟賈環還有趙姨娘照顧。
男童名字乃是賈昶,寓意倒是不錯,永日白晝,光明長存,也算是賈政為他做的唯一一件事吧。那丫頭是他的丫鬟,小如意,這丫頭也是個沒人疼的,家裡沒人了,被榮國公府從人牙子那兒買來,又沒有個靠山,所以才會分配給他做丫鬟,而且是最低的三等丫鬟。
榮國府,鐘鳴鼎食之家,翰墨詩書之族,府內規矩大得很,丫鬟也分三六九等,地位各不相同,分為三等,一等大丫鬟,月例一兩銀子,二等丫鬟,月例一吊錢,三等丫鬟,月例五百錢。
賈昶作為國公府的公子,月例也隻有二兩銀子,雖然不富裕,卻也夠用了,足夠養活他們兩個人了。
一吊錢也稱“一貫”,合一千文,即一千枚銅錢,大體上折合白銀一兩。
朝廷律令規定,每十文銅錢,準銀一分,永著為令。即白銀與銅錢的比價為一比一千,也就是一兩白銀等於一貫或一吊錢。
然而,在實際執行中是有很大差異的。白銀作為貴重金屬相對穩定,而銅錢經常出現貶值的情況,甚至有七錢,五錢乃至三錢銀子便可兌換一吊銅錢的時候。
如今大乾盛世,國泰民安,百姓生活還算過得去,銅錢堅挺,一兩白銀隻可以兌換一千五百文銅錢,相當於一吊半錢。
賈昶作為國公府的公子,雖是庶子,倒也不會難為,能夠吃飽,當然想要吃好就需要另外花錢了,比不得賈寶玉錦衣玉食,山珍海味,享用不儘,人家可是嫡次子,含玉而生,尊貴得很,深得史老太君的寵愛。
“小如意,我可記得你昨晚可是吃了一大碗白米,肚子都撐圓了,話說沒有吃飽!”
“你再這樣吃下去,少爺我這點月例可養不起你了!”
賈昶一臉的誇張,澄淨明亮的眼睛回頭盯著小如意,滿是嫌棄。
“攤上了你這麼個丫鬟,我可真是命苦!你這丫頭,又懶又饞,啥都不會,人家都是丫鬟照顧少爺,你倒好,還要我照顧!”
小如意聞言也有些不好意思,低著腦袋,小手不斷攪動,眼睛微微瞥著賈昶,心虛的說道。
“四爺,我還小,等我長大一些,就有力氣可以幫四爺了!”
賈昶翻了個無奈的白眼,小如意蠢笨無比,頭腦簡單,學個女紅,手指頭紮的滿是針眼,做出的刺繡更是沒眼看,秀個鴛鴦胖的跟豬一樣,讓人笑話。
賈昶見她可憐巴巴的,心軟也就不再讓她學了,本想教她識字,沒想到三天認識倆,第四天就全忘了,來來回回折騰了賈昶兩個月,也就記得自己的名字三個字,再多就不指望了,賈昶也是無奈至極,隻能慢慢來了。
小如意也不是沒有優點,性格單純,十分能吃,五歲的女童,能吃一大碗米飯,這點連賈昶也自愧不如,再多的優點,賈昶沒有發現,隻能等日後發掘了。
賈昶說話間,將紅泥小爐裡的火熄滅了,拿了一塊布,將砂鍋端了下來,兩人一人一碗,坐在桌前喝了起來,十分香甜,小如意吃的眼睛都眯起來了。
不一會的功夫,兩人喝完了米粥,收拾完畢,這才坐在房門前,曬著太陽發呆,作為榮國公府的小透明,賈昶地位還不及賈環,自然不需要每日前去給史老太君請安,除了逢年過節,賈昶幾乎很少見到榮國公府的其他人,整日呆在自己的小院中,大門不出,二門不邁,倒也清靜。
臨近中午,日頭漸高,也毒辣了起來,賈昶從板凳上站起,伸了一個懶腰,嘴裡打著哈欠,轉身就要進屋,突然外麵傳來一陣腳步聲,府中管事周瑞走了進來,打量著一眼賈昶,眼中沒有多少尊重之色,居高臨下,透著輕蔑,開口說道。
“昶四爺,二老爺找你,跟我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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賈昶臉上露出幾分詫異之色,賈政這位便宜老爹,他可是了解的,如果不是逢年過節見上一麵,他可能都不記得有自己這麼一個兒子。
賈昶抬頭看了一眼天空,今兒太陽也沒從西邊升起啊,賈政怎麼想到了自己。
“麻煩周管家!”
周瑞是王夫人的心腹,如今跟在賈政身邊做個管事的,算是府中的二管家,僅次於賴大管家,在榮國府中有頭有臉,可比他這個榮國公的少爺威風多了,賈昶一個小透明,自然不會得罪他,表現的十分有禮。
周瑞和賈昶也不熟悉,即使是心胸狹窄的王夫人,也不曾將賈昶當做自己兒子的威脅,對其懶得理會,讓其自生自滅,最多每個月發二兩銀子,就當養了個仆人罷了。
賈政作為榮國府的二老爺,按理說應該主宰偏房小院,但是因為史老太君偏心,居然堂而皇之的住在了榮禧堂,也算是壞了規矩,這裡本該是榮國府的繼承人一等將軍賈赦居住。
來到書房前,周瑞停下了腳步,示意賈昶自己進去。
賈昶點點頭,推開書房的大門,邁腿走了進來,他也不抬頭,躬身行禮,開口道。
“見過老爺!”
賈政坐在書桌後,放下了手中的書卷,抬頭看去,對於賈昶這個庶子,他幾乎沒有什麼印象,隻是記得自己有這麼一個兒子而已。
賈昶樣貌極好,唇紅齒白,五官端正,眼睛黑白分明,透著機靈勁,小臉圓潤,光澤瑩潤,如同一個玉娃娃,讓賈政看得有些恍惚。
“沒想到昶兒長得如此可愛,倒是和他那短命的生母有些像!”
賈政心中升起這個念頭,隨即開口道。
“你今年已經五歲了,也該進入族學啟蒙了!”
“你大哥當年可是三歲就開始蒙學,如今已經考取了秀才功名,等待來年秋試,極有可能會取得舉人功名!”
說到嫡長子,賈政滿臉的驕傲,臉上泛著光,賈珠十四歲就考取了秀才,如今已經是十八了,中間四年苦讀詩書,未曾下場秋試,如今總算是有了把握,想要嘗試取得舉人功名了。
賈政自認為是個讀書人,從小酷喜讀書,原本想著走科舉之路,不料父親賈代善臨終時,遺本一上,皇上因恤先臣,即時令長子襲官外,問還有幾子,立刻引見,遂額外賜了這賈政一個七品主事之銜,令其入部習學,如今現已升了五品員外郎了。
賈政深以為憾,沒能夠金榜題名,所以就將期望寄托在兒子身上,從小對長子賈珠十分嚴苛,親自為其啟蒙,聘請名師教導。
賈珠也不負所望,很是爭氣,是個讀書的料,金榜題名有望,是賈政心中的驕傲。
賈昶聞言低頭不語,心中卻暗暗吐槽,自己這個便宜大哥本來就體弱多病,娘胎裡帶來的不足之症,又整日埋頭苦讀,不曾運動,他也在過節之時見過賈珠,氣血損耗嚴重,是個短命相,命不長久了。
說起來,賈昶對這位便宜大哥印象還不錯,賈珠是榮國公府少有將他當家人的存在,曾經命人送過幾次精美吃食。
賈昶自然不將心中腹誹說出,表現的很是老實本分,開口回道。
“老爺,我知道了!”
“你如今進學了,也該給你配個小廝了,負責出門在外照顧你!”
“多謝老爺!”
賈昶就隻有一個原則,沉默是金,少說少錯,不說不錯,不論賈政說什麼,隻要應著就是了。
賈政隻是和賈昶聊了兩句,就將他打發出來了,完全不知道自己這個兒子,早就自己開蒙了,不然他如何教導小如意識字。
下午,賈昶小院,周瑞領了一個小廝過來,給賈昶介紹道。
“昶四爺,這是二老爺為你安排的小廝石頭,以後他就負責送你上下學!”
賈昶點點頭,和周瑞寒暄了兩句,就將其送走了,這才打量起了這位叫石頭的小廝。
人如其名,石頭樣貌粗獷,十多歲的年紀,但是個子高大,看起來足有十四五樣子,倒是天生魁梧,隻是看著他傻笑的樣子,又是一個腦子不好使的,蠢人一個。
“石頭見過昶四爺!二老爺讓我以後送你上下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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石頭憨厚的傻笑著,躬身行禮,甕聲甕氣的說道。
賈昶以手扶額,感到前途無亮,自己身邊的人怎麼一個個都跟智商欠費一樣,看著就蠢笨,小如意如此,石頭也是如此。
“我知道了,你以後就跟著我吧!”
翌日,天剛蒙蒙亮,石頭就喊醒了賈昶,這個時代,讀書可是需要早起的,十年寒窗苦,一朝天下知,自然需要下苦功夫的。
榮國府表麵功夫還是不錯的,不論賈昶在府中多麼不受重視,出府就代表了榮國府的臉麵,出門居然給他準備了馬車,石頭坐在馬車外,熟練的駕駛著馬車,看來是經過挑選的,賈政難得為賈昶費心了。
賈昶坐在馬車中,他還是第一次出門,按捺不住心中的好奇,掀開窗簾向外看去。
街麵寬敞整潔,十分繁華,可以看到道路兩旁有著街鋪,攤位林立,不時有叫賣聲響起,清脆響亮,引人注意。
來往的百姓麵色還算紅潤,精神奕奕,身上穿著粗布衣,還算乾淨,隻有偶爾一個人身上衣服打著補丁,稱得上是太平盛世。
馬車在路上行了大概兩刻鐘,這才到了族學,賈昶先是見到了族學負責人賈代儒,他也是賈氏族人,賈昶需要稱呼一聲叔公。
賈代儒有著秀才功名,年紀足有七十左右,七十古稀,這在封建時代,已經算是長壽之人了。
賈代儒領著賈昶向著教舍走去,老遠就聽到一片嘈雜喧嘩,賈代儒不以為意,神色平靜,似乎已經習以為常。
賈昶走在後麵,微微搖頭,單從這點就可以看出,賈家族學水平極差,學生頑皮,先生也應付了事,怎麼可能出成績,也多虧了賈珠從小有名師教導,如果放在族學之中,怕是這輩子都考不出一個功名。
賈昶歎了一口氣,賈珠是嫡長子,可以聘請西席教導,他不過是一個庶子,自然沒有這種待遇,隻能跟著旁係族人在族學之中啟蒙讀書。
賈代善走進教舍,屋內瞬間安靜了下來,賈家族學學生不多,隻有十幾個人,除了賈氏族人,還有幾個外姓人,都是賈家的親友。
賈代儒將賈昶簡單介紹了一下,安排好座位,就開始授課了。
“天地玄黃,宇宙洪荒。日月盈昃,辰宿列張。寒來暑往,秋收冬藏。閏餘成歲,律呂調陽。雲騰致雨,露結為霜......”
賈代儒搖頭晃腦,走在書桌過道之中,十分陶醉,他念一句,學生們跟著念一句。
《千字文》相傳,乃是梁武帝蕭衍命周興嗣,從搨取王羲之一千字不重者,編為四言韻語而成。既要不用不相同的字,又要從王羲之遺書中搨出的千字組成,還要使之成韻,難度極大。
自隋唐以來,《千字文》大為流行,背誦《千字文》被視為識字教育的捷徑。它不是簡單的單字堆積,而是條理分明,通順可誦,詠物詠事的韻文,其內容又涉及到有關自然、社會、曆史、教育、倫理等多方麵的知識。所選千字,大都是常用字,生僻字不多,便於識讀。
賈昶和光同塵,也跟著一同誦念,學著其他人一樣,搖頭晃腦,小小年紀,一副學究樣,讓人感到十分好笑。
日頭漸高,賈代善畢竟年事已高,精力不足,停下了誦讀,讓學生自己學習,就匆匆回了自己的房間,整個教舍瞬間就嘈雜了起來。
賈昶見此,哪裡不知道賈家族學已經是名存實亡,根本無法培養出優秀的人才,也倍感無奈,歎了一口氣,坐在桌前,也不說話,就靜靜的聽他人談笑,多是一些街頭巷尾的家長裡短。
其他學生因為他是榮國府的少爺,多少有些排擠他,也不理他,三三兩兩的湊到一起,甚至不時的瞥著他,顯然是在談論這位榮國府的庶子少爺。
到了中午下學,自然有夥夫將飯菜送上來,這是寧榮兩府出資的,為的是讓家貧的族人可以減輕一些讀書的負擔,不僅如此,族學還提供了筆墨紙硯,每年在族學上花費不小。
族學的飯菜十分普通,如果放在府中的鳳凰蛋賈寶玉麵前,肯定是看都不看一眼的。但是賈昶卻是吃的十分香甜,他平日裡在榮國府吃的一般,也隻有花銀子給廚房的管事,才能有機會解解饞,一年攏共也沒幾回,畢竟他囊中羞澀。
賈昶的這番表現,倒是讓其他人感到了意外,沒想到榮國府的少爺也跟他們吃一樣的飯菜,之前賈寶玉曾經來過兩天,那可是錦衣玉食,極度奢靡,讓他們不敢靠近。
隻是,賈寶玉嫌棄上學辛苦,在史老太君賈母麵前哭鬨了一番,賈母心疼,就不讓賈寶玉來了,準備等賈寶玉年紀大一些,直接聘請業師教導,榮國府不差這點銀子。
賈昶在族學中學習了一天,回到府中已經是太陽落山了,一天的時間幾乎啥都沒有學到,賈代儒不是一個負責的先生,才學也不足,每日隻是應付了事。
賈昶走在小路上,看到了站在小院門口的小如意,這丫頭似乎是等了許久,看到賈昶時,眼睛瞬間亮了起來,一溜小跑來到了賈昶的麵前,關心的問道。
“四爺,你吃飯了嗎?我給你留了煮雞子,可好吃了,我都沒舍得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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