幽冥尊者褪去兜帽的那一刻,天地仿佛都為之一靜。
那是一張與南華幾乎一模一樣的臉,隻是眉宇間多了幾分陰鷙與冷厲,眼底沉著一抹蝕骨的恨意。
他的嘴角緩緩揚起,帶著一絲悲涼而譏諷的笑意。
“你終於看清了。”他低聲說道,聲音如寒夜冷風,“我是你的兄長——南曜。”
南華握緊天雷引的手猛然收緊,指節泛白。
他瞳孔劇烈收縮,整個人仿佛被某種不可言說的力量擊中,眼神瞬間變得空洞、迷茫,像是被記憶深處的洪流吞沒。
“不可能……”他喃喃開口,聲音裡帶著不可置信,“我並無兄弟。”
幽冥尊者——或者說,南曜,輕笑一聲,眼中卻無半分得意,唯有深不見底的哀痛。
“你忘了,是他們讓你忘了。”
九金雲站在南華身前,鳳眸微眯,周身金焰流轉如龍蛇盤繞。
她感知到南華的情緒波動,心下頓時警覺。
她沒有回頭,卻能感受到他內心的震顫如漣漪般擴散開來。
“無論你是誰,都無法動搖我們的信念。”她冷冷開口,語氣溫如冰霜,金焰在她身後燃燒成蓮影重重。
南曜卻並未動手,反而抬起手,輕輕一揮。
一道幽藍色的記憶幻境在他掌心展開,如同倒映在湖麵上的畫麵,清晰而真實。
畫麵之中,年幼的南華跪於高台之上,周圍環繞著數名天族長老,神情肅穆。
他們正以秘法封印南華的記憶,而另一側,則是一個身形瘦弱、臉色蒼白的孩子,被鎖鏈束縛著,強行拖入幽冥裂隙之中。
那一瞬,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
那是……另一個南華?
不,不是南華。
那是南曜,曾經的天族少帝之子,本應與南華同生共長的兄長。
畫麵繼續推進,隻見南曜在幽冥界中掙紮求生,承受千年折磨,身心俱裂。
而在三界的另一端,南華卻被抹去了關於兄長的一切記憶,成為天族最強大的帝君,背負著整個天族的命運,卻不知自己早已失去最重要的親人。
玄霄雙拳緊握,眼中怒火翻騰:“天族……竟然對親族下手?”
柳若兮也怔然望著那道幻境,眼眶泛紅,她低聲呢喃:“太殘忍了……太殘忍了。”
南華低頭看著自己的手掌,仿佛第一次看清它的重量。
他一直以為自己孤身一人,天生就該承受命運的重擔,承擔天命的責任。
可是現在,他知道那些缺失的記憶,並非自然遺忘,而是被人為抹去。
“原來如此……我一直覺得,心裡少了什麼。”他抬頭,望向南曜,聲音低啞,“如果你真是我的兄長,為何要挑起這場戰爭?為何要讓三界陷入混亂?”
南曜冷笑,眼神如深淵般冰冷。
“因為他們奪走了我們的一切。”他說,“父母因戰而死,我被流放至幽冥,你被篡改記憶,成為他們手中的利刃。他們利用你鏟除異己,卻從未將你視為真正的繼承者。你不過是個棋子,而我,連棋子都不如。”
南華沉默。
他無法否認這些話的真實性。
他曾無數次懷疑過自己的出身,也曾夢見過一個模糊的身影,在夢裡呼喚他的名字,可醒來後便再無所尋。
如今,一切真相如雷霆劈落,將他原本穩固的世界撕裂出巨大的裂縫。
九金雲察覺到南華的動搖,心中一緊。
她知道南曜在做什麼——他在用血緣的牽絆和被背叛的憤怒,一點點腐蝕南華的意誌。
“不要聽他的蠱惑!”她猛地轉身,伸手緊緊握住南華的手腕,聲音堅定如鐵,“他是用仇恨喂養出來的影子!他不是你的兄長,他是被黑暗吞噬的幽冥魔尊!”
她的金焰驟然暴漲,蓮花之力在掌心凝聚,一道熾熱的光芒衝破幻境的陰霾。
記憶幻境在金焰之下寸寸崩裂,化作點點碎片,隨風飄散。
南曜的身影微微晃動,黑霧再次纏繞其身,遮掩住那張與南華相似的臉龐。
“你以為,真相會被火焰燒毀?”他低語,語氣中多了一絲危險的氣息,“你越想掩蓋,它就越會生根發芽。”
九金雲咬牙,鳳眸冷冽如霜:“真相隻有一個——你已不是當年的南曜,你是幽冥界孕育出的陰謀之源!”
她不再言語,手中結印,一朵金色蓮花自掌心升起,光芒耀眼如晨曦。
金焰席卷而出,直逼南曜而去。
而南華站在原地,目光複雜難明,似乎仍在掙紮於親情與責任之間。
九金雲回眸看他一眼,眼中有擔憂,也有堅定。
“彆讓他們奪走你的心。”她低聲道。
下一刻,蓮火燃天,照亮三界黑暗。
南曜的幻境被金焰撕裂,幽藍色的記憶碎片如碎星般灑落虛空。
天地之間一時陷入短暫的死寂,唯餘風聲掠過殘存的魔氣。
九金雲掌心蓮印未散,金焰仍在指間跳動,灼燒著空氣中殘留的陰寒之氣。
她目光凜冽,鳳眸緊鎖前方那道已被逼至邊緣的身影——幽冥尊者,或者說,曾經的南曜。
“你說得對。”南華低沉的聲音從她身後傳來,語氣雖平靜,卻藏著翻湧的情緒波動,“他是用仇恨喂養出來的影子。”
他緩緩抬手,天雷引在掌中輕顫,仿佛感知到主人情緒的震蕩而發出低鳴。
他的眼神不再迷茫,而是帶著一種沉重的決心,仿佛終於看清了命運布下的迷霧。
“真正的南曜……不會讓仇恨吞噬自己。”南華低聲重複著九金雲的話,像是對自己說,也是對過去那個模糊記憶中的兄長告彆。
幽冥尊者冷笑一聲,眼中卻浮現出一絲痛苦的裂痕。
他猛地揚袖,黑霧翻騰如潮,整個空間仿佛都在扭曲,天地間的法則開始崩亂。
“你們以為,真相就隻是這樣?”他怒吼,聲音中夾雜著不屬於這個時代的悲憤與怨毒,“你們根本不知道,我承受了什麼!”
下一瞬,魔影暴漲,化作一隻遮天蔽日的巨手,直撲二人而來,帶著毀天滅地之勢。
九金雲一步踏出,鳳族血脈瞬間覺醒,周身燃起熾烈金焰,蓮花之力凝聚於掌心,化作一柄蓮光長劍。
她沒有遲疑,身形一閃,已迎向那道魔影。
“這一戰,為過去贖罪,也為未來而戰!”她的聲音清冷如霜,卻帶著不容置疑的堅定。
幾乎在同一刻,南華眼中光芒大盛,天雷引高舉過頂,九重天雷自天穹降下,在他身邊交織成一道璀璨的雷霆光柱,轟然劈向魔影!
兩股力量交彙,天地為之震動,三界動蕩。
金焰與天雷交織,將黑暗撕裂,爆發出前所未有的光芒。
就在蓮焰即將撕裂魔影之際,忽然,一股詭異的氣息突兀降臨。
九金雲眉頭微蹙,餘光瞥見——虛空中,一道熟悉的身影緩緩浮現。
是雲隱。
她臉色蒼白,雙目無神,胸口插著一枚血色玉佩,正緩緩滲出黑霧,纏繞其身。
那氣息,竟是來自幽冥界深處的禁咒之力。
“南華……”她口中呢喃,聲音空洞而遙遠。
南華神色驟變,瞳孔劇烈收縮:“雲隱?!”
還未等他反應過來,雲隱的手緩緩抬起,手中的劍,竟指向了南華。
她嘴唇微微開合,一字一句,仿佛從地獄深處傳來:
“你還記得我嗎?當年你答應過我,會帶我離開天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