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這麼說來,公主殿下知道我是誰?”
尚榆晚絲毫不慌。
蕭清顧搖搖頭,“不,我不知道你是誰。你們長的根本不一樣,我又不瞎,你的名字是我從一個小少年嘴裡聽到的。”
她一屁股坐到凳上,一手撐頭。
“我先前還沒確定,但方才那兩個人出去的時候我多看了一眼,確定了那個在千鈞一發之際拚命救你的就是我大嫂的貼身侍女。”
尚榆晚穿戴整齊,靜待後言。
“不過雖然我認出來了她是尚十二,但我想不明白。”
蕭清顧擰了擰眉,“尚十二對我大嫂的忠心人儘皆知,尚家滅門之後就沒了蹤跡。她現在為何會忠於你這麼一個頂著我大嫂姓名的女人?”
蕭清顧眼睛慢慢亮了起來,“莫非?!”
尚榆晚伸手打住,“我不是她,隻是恰好同名同姓而已。”
“哦。”
還以為遇上話本子裡冤魂複仇歸來的奇聞了呢。
“至於公主殿下想知道的事,不如和我去見一個人。”
蕭清顧想了想,“你們百家樓的樓主?”
尚榆晚先前為了拖延時間嚎的那一嗓子她可聽的太清楚了。
“嗯行,走吧。要不要我扶你一把?”
尚榆晚直接拒絕:“不了,公主殿下照顧好自己就好。”
蕭清顧也不堅持,省得搞得人家打了一架把自己打廢了似的。
尚榆晚和蕭清顧去找蕭清序,敲門之後得到應允,一打開門就聞到一股濃濃的藥味。
“樓主大人身子不太好?”
蕭清顧想起來了,他們這位樓主先前打鬥的時候隻在後麵補刀,有些時候甚至還需要尚榆晚的保護。
也難怪不是英雄救美,反而是兩個姑娘背靠背的殊死搏鬥呢。
蕭清序足足吃了三瓶補藥,他忍下隱約想要吐藥的衝動,伸手邀二人坐下。
“說吧,你們和我二哥結了什麼仇,你們又為什麼這麼護我?”
蕭清序一句話簡單粗暴:“因為我們要推舉你做新帝。”
蕭清顧:“嘶。”
她右眉挑起,左眉下壓,微微張嘴,一臉看傻子的表情。
樓主莫不是身子太弱,經此一戰被打傻了?
尚榆晚接話道:“至於結仇。”
罷了,還是她來說吧。
尚榆晚看出蕭清序口中苦不堪言,“是因為尚家滅門。”
蕭清顧變了臉色,視線落到尚榆晚臉上。
“尚家滅門,與我二哥有關?”
尚榆晚點了頭,蕭清顧漸漸垂下眸子,沉默良久。
“證據。”
蕭清顧抬起眼,嘴角下壓,“要本公主信任你們,把證據交出來。”
尚榆晚並不著急,他們此行也的確沒有把證物帶在身上,“公主殿下想要證據,過幾日自當奉上。”
蕭清顧凝視著尚榆晚,不肯錯過她臉上一絲一毫的變化。
“是你要為尚家複仇?”
“是。”
“為何?”
“尚家於我有恩。”
蕭清顧沉默一會兒,緩緩道來:“真要論起來,我也欠尚家一條命。”
尚榆晚和蕭清序對視一眼,尚榆晚開口問道:“公主此言何意?”
蕭清顧卻不願明說:“沒什麼,隨口一提罷了。”
她轉了話頭,問蕭清序:“那你呢,樓主大人是為何看中了我這麼一個混跡民間的公主?”
“公主有明君之資,百姓需要公主。”
蕭清顧:“”
她看向尚榆晚:“你也這麼認為?”
尚榆晚不知蕭清序一定要輔佐蕭清顧登基稱帝的緣由,但她也隻能點頭。
“把我推上去,然後呢?”
蕭清顧攤開雙手,“我來教百姓學種菜?”
尚榆晚否認道:“那自然不是。”
蕭清顧哦了一聲,“你們當我二哥,當我父皇都是傻的不成?”
“還有,大虞從來都沒有過女子繼承皇位。你們擱這帶著我一起癡人說夢?”
“女子為何不能稱帝?”蕭清序終於緩下了口中苦澀,“琅絳女帝不也依然承襲皇位。”
蕭清顧木著臉:“琅絳國現在大小內亂都沒停過,此事人儘皆知。”
“那是她沒本事。”
蕭清顧瞪大眼睛,不可置信:“那我就有本事了?我派人拉來的糧食到現在還扣在我二哥那兒呢!”
“公主願意花費錢財送來糧食,自然是心懷百姓,既然如此為何不選擇拚一拚搏一搏?”
“聖上的身體日漸衰退,太子構陷尚家忠臣叛國大罪,祈王毀容鮮少露麵不成氣候,公主為何不肯?是不願?還是不敢?”
“你”蕭清顧的眼神漸漸變了。
“你到底是誰?”
能用這樣的口氣說話,對聖上這般大不敬,大虞境內能有幾人?
蕭清序隻道:“我是來助你登上帝位的人。”
他沒有說聖上也在尚家冤案裡摻了一腳已是留有餘地。
尚榆晚此時插了一嘴:“公主先前叫我們殺了那些人,不知公主可知那些人是誰?”
蕭清顧見他們二人有心隱瞞,也不打破沙鍋問到底,順著尚榆晚的話接下去說。
“龍武軍啊,父皇叫他們來接我回去的。”
蕭清顧不以為意,“我說過,龍武軍若不死,死的就是我們。”
尚榆晚來了興致,問:“為何?”
“我若是被接回皇宮,和死了有什麼區彆?”
蕭清顧拿起桌上的糕點咬了一口嚼幾下,吞入腹中,又喝了一口茶水。
“我年底及笄,回去了就是嫁人生子終生囚禁,還不如借你們的手殺了他們,還能多幾天快活日子。”
尚榆晚問她:“可要叫人弄些飯菜過來?”
蕭清顧搖搖頭,“不要,天都還沒亮就叫人起來乾活可太不講道理了。”
蕭清序聽明白了她的意思,“公主喜歡自由。”
蕭清顧點了點頭,“不然我喜歡在外邊泥坑裡打滾兒?”
她有些餓了,吃下幾塊糕點,喝了半壺茶水,稍微墊了肚子之後,看看尚榆晚,又看看蕭清序。
“你們不是有證據要給我看嗎?此事不如等我看了證物再商議。”
對於登基稱帝,蕭清顧並非沒有半分心動。
尚榆晚和蕭清序也知道不能一下把人逼的太緊,也都沒有繼續說下去。
“那我去看看六娘她們,不知公主殿下”
尚榆晚站起身,蕭清顧喊住她:“你先去忙你的事,我有話要問問樓主。”
尚榆晚看向蕭清序,見他點了頭,也不磨蹭,告辭之後推門離開。
蕭清顧聽著腳步聲走遠了,才看向蕭清序,“樓主,你要輔佐我稱帝,不隻是因為一個我有明君之資的借口,也是因為她吧。”
麵具之下,蕭清序挑了一下眉頭,“公主此言何意?”
蕭清顧笑了一下,“我不知她是尚家滅門慘案裡遺漏的哪一個尚家人,又或者她的的確確隻是一個受過尚家恩惠的人,但我可以肯定。”
“她和尚家人一樣,對大虞懷有忠心,對大虞的百姓亦心懷悲憫。”
蕭清顧端起茶盞,撇去水麵浮沫,“她有尚家風骨,無論才華如何過人,也絕不會自己稱帝。”
蕭清顧常年在民間摸爬滾打,她自認不能心如明鏡料事如神,卻也不是愚鈍之人。
蕭清序和尚榆晚之所以跟她廢了那麼多口水,隻是想在為尚家冤案洗清冤屈的同時,為大虞的百姓謀一條活路。
“而你,百家樓樓主。”
蕭清顧那雙丹鳳眼凝視著蕭清序。這房中的藥味經久不散,這種程度的味道她隻在一位老人纏綿病榻之時聞見過。
“你活不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