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海 · 軍艦歸航途中】
雪夜已散,朝陽初升,整片北海的冰霜被赤金晨光一點點撫平。
肅正軍艦破浪而行,艦尾卷起長長白浪,如寒刃劈開無邊寂靜。
甲板上,海軍肅正軍旗在晨風中獵獵作響。
【軍醫艙 · 艙室深處】
沉靜的艙室內,僅有儀器輕微的“滴滴”聲在跳動。
羅西南迪靠在病床上,紗布纏繞半身,呼吸平緩但虛弱。
床邊的小椅子上,少年羅正低頭抱膝坐著,衣角沾血,手指藏在袖中發白,卻一句話不說。
他身上還帶著昨日戰火的餘溫,但眼神,卻比許多老兵更沉穩。
門開了。
羅格步入艙室,他身披肅正軍大衣,衣領濺有凝乾的血,整個人如寒鋒未歸鞘,氣息沉冷。
“軍醫,繼續觀察。”
他掃了一眼器械,淡聲命令。
“是,準將!”軍醫行禮退下。
羅格走至通訊艙前,操控撥號裝置,開啟加密頻道——
【海軍本部 · 馬林梵多 · 元帥辦公室】
“滴滴——滴——”
電話蟲睜開眼睛,映出一雙老邁卻依舊穩重的眼神。
“這裡是戰國。”
電話那頭,羅格依舊冷靜如常:
“北海肅清任務完成。”
“目標海賊迪埃斯·巴雷魯斯已殲滅,手術果實已回收。”
“柯拉鬆中校重傷未死,現於本艦接受治療。”
短短數句話,沒有絲毫情緒。
但另一邊的戰國,卻沉默了幾秒。
那對從無波瀾的老眼,忽然微顫了一下。
“……你救下他了?”
戰國的聲音裡帶著明顯壓抑的情緒,“你救下了柯拉鬆?”
羅格淡淡點頭:“是。”
電話蟲那頭傳來一陣長長的呼吸聲。
“……謝謝你,羅格。”
戰國聲音低沉,“這一次……真的謝謝你。”
羅格沒有回應這份情感,而是神情不變地淡淡說道:
“真想謝我——”
“那以後就彆攔我。”
一句話落下,電話蟲那頭頓時一片死寂。
元帥辦公室內,戰國僵坐在辦公桌前,手指緩緩從文件夾上滑落,他聽明白了。
——這不是一句玩笑,這是宣言。
良久,電話蟲那邊才傳來沉緩的應答:
“我……儘量。”
“你回本部後,我們再詳談。”
“掛了。”
“……嗯。”
羅格沒有多話,反手掛斷。
【軍醫艙 · 半小時後】
注射劑冰涼地流入血管,滴滴穿越生死邊緣。
在呼吸器的微鳴聲中,羅西南迪緩緩睜開眼睛,意識重新彙聚。
光線朦朧模糊,但他第一眼看到的——是那道如岩壁般挺立的身影。
白色軍服,冷峻的輪廓,眼神如刀。
他聲音微弱,卻帶著一絲微笑,艱難轉頭看向病床邊坐著的羅。
“……小鬼……你還活著?”
“果實……吃下去了?”
“嗯。”
羅輕輕點頭,聲音沙啞,像是在咽下什麼情緒。
他眼中的震撼尚未褪儘——從火海中逃出、從死亡邊緣掙紮回來、再到眼前這個令所有海賊膽寒的“肅正準將”出手相救,所有一切仿佛還在燃燒。
羅西南迪剛想說些什麼,卻被一道冷硬的嗓音打斷。
“我救你們——可不是為了慈善。”
羅格緩緩邁前一步,站到羅床前,語氣鋒利如刀:
“尤其是你,小鬼。”
他俯下身來,黑眸如寒潭,字字壓人心弦:
“你現在是什麼?”
羅低頭,不說話。
“說。”羅格聲音更沉。
“……手術果實的能力者。”
“你知道那意味著什麼嗎?”
羅格直視他,聲音仿佛在宣判:
“從今天起,你不再是‘人’。”
“你是‘貨’。是交易的鑰匙,是海賊夢中的籌碼,是瘋子嘴裡的永生藥。”
“你去哪兒,都會有人追你,抓你,剖開你。”
“你的‘命’,已經不屬於你了。”
羅的眼眶微紅,指節發白,卻仍強忍著不動搖。
“所以。”羅格直起身,語氣平靜卻如鐵令:
“你——得留下。”
“加入海軍,受我監管,由我訓練,活得比他們都要強。”
“這,是你唯一能活下來的路。”
羅沒有回答,但他眼神沒有退縮。
一旁的羅西南迪聽完後,沉默許久。
他望著病床上的羅,又望著站如孤峰的羅格,最終緩緩閉上眼睛,吐出一口氣。
“……讓他留下吧。”
“如果是你……我放心。”
話語裡,沒有哀求,隻有坦然的托付與……認命。
羅格沒有回頭,隻是微微點頭,轉身而出。
他的披風掠過艙門,掀起一陣微風。
少年羅望著那道背影,眼神裡第一次多了——方向。
一個比仇恨更硬的理由。
這一刻,命運仿佛轉向了“正義”這一邊。
【馬林梵多 · 海軍本部港口 · 午後】
陽光穿破雲層,灑在恢弘的本部港灣。
一艘黑色肅正軍艦破浪歸航,艦身斑駁,滿載硝煙與勝利的餘息。
而在港口最高處的迎艦平台,戰國元帥罕見地早早等候,身邊是醫療官等本部專業醫療團隊,一律肅立。
和平鴿在海風中低飛盤旋,似也感受到這一刻的不同尋常。
“來了。”戰國低聲。
下一刻——
甲板緩緩落下。
羅格率先踏出艙門,身披黑色軍服,氣勢如山。
身後,是躺在擔架上的羅西南迪,已脫離生命危險,卻仍舊帶著幾分蒼白;
而站在他旁邊,神色沉靜、眼中卻藏著難以言狀情緒的——是少年特拉法爾加·羅。
羅格的目光如常,掃了一眼上方眾人,並未刻意行禮,而是淡淡開口:
“人,帶回來了。”
戰國神情一震,旋即急步下前,親自迎向擔架。
他蹲下身,看著羅西南迪那張仍在恢複中的臉,聲音低沉而沙啞:
“你這個混賬小子……”
“總算是……活著回來了。”
這一刻,這位向來威嚴的元帥,眼角卻泛起了不易察覺的濕潤。
“戰……戰國叔叔……”
羅西南迪咧嘴一笑,帶著幾分虛弱的調侃,“我回來了。”
戰國沒再說話,隻是輕輕握住他肩膀,一言不發。
羅格默然站在一旁,沒有催促,也沒有打擾。
他知道,這對父子——也許不是真的父子,但那份十餘年未曾落幕的牽掛,早已超越了血緣。
另一邊,少年羅本能地站在原地,但戰國回頭看了他一眼,居然罕見地笑了。
“你就是……特拉法爾加·羅?”
“倒是沉穩得很。”
戰國輕拍他的肩,眼裡竟泛起幾分老爺爺才有的慈祥溫和。
“走吧,我帶你去登記。”
他微笑道。
“從今天起,你是我們的人了。”
羅微微一愣,抬頭望著那慈祥的背影,不知為何,心頭竟泛起一絲溫熱。
——就像是……
那個人,突然多了一個孫子一樣。
羅格站在軍艦舷邊,目送他們遠去,披風獵獵飛揚。
他沒有阻攔,隻是默默看著。
良久,他輕聲吐出一句:
“好好活著吧,小鬼。”
“以後這片海,可不會給你第二次機會。”
風,從遠海吹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