圖木索指的正是蘇知知所在的方向。
但蘇知知的身形混在一眾將士中並不明顯,伍瑛娘等人也不明顯。
唯一奪人眼球,讓人一眼就能看到的,是身形強壯數倍於常人的孔武。
魁梧的孔武右手揮著一把大鐵錘。
那把大鐵錘還是無涯親自打造的,重數百斤,威力和破壞力極為可觀。
戰鼓聲如悶雷滾滾,他的鐵錘一落地,聲音比戰鼓聲傳得還遠。
有胡人猛將衝至孔武近前,朝著孔武揮出狼牙棒。
狼牙棒與大鐵錘撞擊在一起,火星四濺。
胡人手臂瞬間麻木,虎口竟生生撕裂,狼牙棒也被錘得變形。
還沒等他反應過來,孔武順勢再一錘,直接將他砸城一灘肉泥……
孔武之前在長安上戰場,剛砸人的時候,自己也很害怕,被嚇了一跳。
奇襲隊的人在旁邊一邊打殺,一邊安慰地哄著孔武,孔武才能繼續打下去。
長安戰役結束後,許久不砸人肉泥的孔武,這會兒再次砸人時,也有些難受,他有點委屈害怕地叫了一聲:
“啊、啊啊!”
秦老頭在孔武龐大的身軀後麵彈飛鏢:
“乖,沒事沒事,爺爺在呢。爺爺幫你看著後邊,你隻管把前邊的人錘扁,不然死的就是我們了!”
孔武這才吸著鼻子又繼續捶人了。
有數十名敵軍從四麵八方圍了上來,同時要刺向孔武。
孔武雙手握住錘柄,用力一揮,大鐵錘在空中劃出一個半個圓。
那數十名敵軍剛近身,就被錘子掃中,身體如斷了線的風箏般飛出去,撞到一片。
不遠處一個勁用內功轟人的老徐看見了,見那些被孔武錘的人比他用內功打的人飛得還遠。
老徐連連感歎,果然還是年輕人能使勁:
“嘖嘖嘖,一步錘一人,百步錘一城呐!”
呼隆和圖木索在遠處看見這一幕,臉色都發白。
圖木索勸道:
“可汗,我們的人也已經苦戰了好幾天,現在也快撐不住了,不如先撤兵。”
“可汗,待休整之後再攻也不遲,總好過在此全軍覆沒!”
“可汗,可汗!”
圖木索勸了好幾聲。
赫連烏沁也親自趕過來,催促呼隆撤兵。
呼隆臉色僵硬,還是死死盯著遠處的廝殺場景和那個魁梧的身影。
他攥緊了手中的韁繩,喉結再三滾動,嘴裡終於吐出一個字:
“撤!”
撤退的命令下達。
胡人士兵如獲大赦一般紛紛後撤。
大齊的軍馬在後麵追。
胡人被迫撤出了北境國界,以為大齊不會再追。
因為以前他們都是撤出北境,雙方就休戰了,以前的大瑜皇帝從未派過這麼多兵力來西北,多到可以大張旗鼓地殺破渾邪國邊境。
可是這回——
大齊的鐵騎跨過國界,踏進了渾邪的領土。
大齊的兵馬馳騁幾十裡,在日落前終於安營紮寨。
胡人第一次見大齊軍隊踏上他們的草原,雖然感到憤恨屈辱,但也隻能先逃。
胡人在與大齊相距百裡的地方紮營,兩軍遙遙對峙。
雙方都需要休養療傷,因此有了幾日短暫的和平。
渾邪國邊境散養了些牛羊
大齊的軍隊,尤其是黑山軍,很不客氣把牛羊抓回了軍營中。
扒皮放血,哢哢砍成小段,往火上沸騰的大鍋裡一扔。
當晚,將士們就都吃上了熱騰騰的牛羊燉肉。
肉湯的熱氣混著香氣撲麵而來,秦嘯喝得直咂嘴:
“哎,就是這個味。”
“還是西北的牛羊燉出來才有這個鮮味。”
老徐一本正經地搖頭:
“敵人家的牛羊吃起來才更鮮。”
牛羊全身是寶,大家沒浪費一處,吃得精光。
軍隊中還有十來個克茲族人。
他們在鏟完雪之後,自願加入軍隊,一同去打胡人。
因為他們也知道,胡人走了,他們才能好好活下去。
克茲族人啃牛羊肉的時候,那架勢恨不得把骨頭都敲碎了咽下去。
天殺的胡人之前把他們的牛羊都殺了,糧食都劫走了,現在輪到他們吃胡人的牛羊了。
吃得叫一個解氣!
軍中大吃大喝的時候,有部分傷員很可惜地因為受傷而不能暢享今晚的牛羊盛宴。
比如薛玉成和薛澈。
比如魏大栓。
魏大栓躺在滿是傷員的營帳內,他也受了傷。
他的傷說輕不輕,說重不重。
薛玉成父子受傷的時候,魏大栓掄著大刀去殺敵。
他掄刀的時候很有年輕時的氣勢,讓人看了高低得誇一句“寶刀未老”。
但是跟胡人過了幾招後,胡人的狼牙棒捅過來,把他給捅骨折了。
終究是年紀大了,骨頭都脆了。
於是薛玉成父子前腳被送進傷員營帳,後腳魏大栓就也被人送進去了。
魏大栓被送進營帳後,剛好就躺在薛玉成的身邊。
虞大夫等人忙前忙後地給傷員醫治。
魏大栓聽到虞大夫在薛玉成父子身邊說:
“雖然傷得不輕,但好在來得及時,問題不大,隻要先止住血再……”
後麵一串關於醫藥的詞魏大栓沒聽清,但他聽清了關鍵的字眼:
好在來得及時。
來得及時。
魏大栓的老臉笑得皺紋擠在一起,眼眶裡一片浮光。
還好,這次沒來晚。
他懸著很久的心在這一瞬中終於落了下來。
他閉上眼,整個人昏睡過去。
等睡醒的時候,天已經黑了。
他骨折的地方似乎也被包紮好了。
外麵傳來大家吃吃喝喝的聲音。
秦嘯端著一碗牛肉湯進來,做到魏大栓身邊:
“喝吧,吃飽喝足才有力氣恢複。”
魏大栓也不矯情,伸手接過湯碗,半躺著喝了。
秦嘯數落魏大栓:
“我們都一把年紀了,再不服老也得有分寸,哪能再像年輕的時候那樣橫衝直撞的?你也不想想,你家魏七還抱著曾孫在黑匪山等你呢,你不想回去見曾孫了?”
魏大栓咕咚咕咚地喝下牛肉湯,滿足地喟歎道:
“當然想回去,等我回去,那孩子應該都會說話了。隻是白日在戰場的時候,腦子裡隻想到老薛了。
“活到這個歲數了,我也不怕去下麵。”
“但我當時光顧著想啊,不知去了下麵,是不是無顏見老薛。”
清淩淩的月光透過門簾縫隙照進帳篷內。
魏大栓臉的語氣悠長又釋然:
“現在我也算能麵對老薛了,就算真的下去,也沒什麼可顧慮的……”
秦嘯聽著也心中感慨,嘴上卻道:
“玉成和阿澈還沒醒呢,等他們醒了你再感慨。”
魏大栓:“他們怎麼樣了?我去看看。”
秦嘯:“用不著你去看,有人看著呢,你趕緊再吃一碗湯麵吧。”
另一處營帳內
“娘,阿澈怎麼樣了?”蘇知知從營帳外探頭進來。
帳內,伍瑛娘正在照顧著薛澈。
薛玉成在主帥的營帳,有雲靳和張副將他們看著。
薛澈則在虞大夫的營帳裡。
虞大夫給他全檢查過了,身上的幾處傷口深,但都沒有傷著要害。
隻是傷口的炎症引起了發熱,今晚要多看著一些。
虞大夫和花二娘也累了一天,去外麵吃飯休息,伍瑛娘就接管了過來。
伍瑛娘幫薛澈換了頭上敷的巾子,又給他喂了點水。
這孩子小時候也在她身邊待了幾年,感情匪淺。
她看著薛澈這樣子也心疼。
“娘,你先去吃東西,我來看著阿澈。”
蘇知知走進來,身影被油燈照亮。
她的左手臂被包紮得嚴嚴實實。
她手臂被劃傷一道口子,不算重傷。
伍瑛娘蹙眉:
“知知,你怎麼又起來了?不是讓你好好歇著養傷麼?”
“你不把自己的傷當回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