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番鬨騰下來,家裡除了滿寶之外,自然都再睡不著。
楊秀秀熬好米粥端進西屋的時候,就看到沈青山正坐在炕沿邊,絮絮叨叨地跟華慧說著什麼。
“嘖,真膩歪。”楊秀秀忍不住翻了個白眼,不耐煩地把自家大兒撥到一邊,嘴裡念叨著,“先吃飯,昨兒個晚上喂了幾次?奶還有沒?”
她昨晚上收好稻穀就直接躺下了,這會兒心裡惦記著,在沒有確認滿寶是不是真有特殊之前,她可不想怠慢了。
華慧趕忙接過那噴香的碗,笑著回答道:“喂了兩回的娘,還有呢,待會就再喂一次。”
“才兩回啊,可彆餓著了滿寶。”楊秀秀一聽,不滿地皺了皺眉,又開口說道,“記得要勤喂些,你奶要是不夠,我還單溫了一碗米湯給滿寶留著的。”
她想了想,繼續道:“不過奶最養人,你先把奶喂了,不夠再給她喂米湯啊。”
說完,楊秀秀輕輕撥了撥滿寶散落的頭發,看著裡頭似乎是白嫩了些許的小娃娃,眼裡漾出了一絲笑意,那滿是皺紋的臉上也透著一股子慈愛來。
華慧跟沈青山對視了一眼,華慧自然知道自己是沾了閨女的光,她認定了那是閻王爺給自家閨女的補償,便也覺得心安理得,不過她還不打算表露出來,因此便學著沈青山的樣子,眼裡露出疑惑。
沈青山才是真的被蒙在鼓裡,自家這小閨女出生一年多了,雖然說她奶不像屯子裡其他家一樣把女娃子不當人看,但是總歸對兩個男娃是更看重的。怎麼如今又要陪睡又給米湯的,怎麼看怎麼不對勁!
難不成是因為滿寶大病初愈的緣故?還是因為她賺了那罐子糖水?
楊秀秀自然不會理會他們的眉眼官司,她當家做主慣了的,根本懶得猜他們怎麼想,如果等會兒證明了“金娃娃”的本事是真的,她之後恨不得把她供起來呢,這麼點子吃的算什麼。
楊秀秀滿心想著試驗的事情,便很不耐煩家裡其他人磨嘰。但是滿寶在吃奶,她也不好催,隻好在旁邊轉來轉去,不時還伸手摸了摸滿寶背心還有開襠褲下的屁股蛋,見都乾乾爽爽的,又縮了回去。
滿寶雖然吃奶吃得歡實,但是被人摸來摸去,多少還是有些不習慣的,忍不住就“哼唧”了兩聲,身子也扭了起來。
楊秀秀笑著又哄了幾句,見滿寶似乎是吃飽了又想睡覺了,就在兒子媳婦越加怪異的眼神中把他們轟了出去:“行了行了,去上工吧,中午記得回來喂奶啊。”
等到一家人陸陸續續都出了門,就連三兄妹都被楊秀秀趕去山上找野菜,滿寶才終於慢悠悠地睜開了眼睛。
楊秀秀可一直在等著呢,這會兒見她醒了,一個箭步就衝了過來。迫不及待地把她抱起來,一邊拍著她的後背,一邊就“乖啊寶啊”地哄了起來。
滿寶也不說話,就睜著圓溜溜的眼睛看著自家奶奶。然後就發現,楊秀秀徑直抱著自己進了灶房。
這灶房彆看地方不大,可對於老沈家來說,絕對算得上是個“重中之重”的地兒了。家裡但凡能算得上是吃的東西,楊秀秀可都是寶貝似的鎖在了這灶房的碗櫃裡頭,那鑰匙她都是片刻不離身的,除了她之外,誰都打不開。
滿寶看著奶奶那副鬼鬼祟祟的模樣,心裡覺得頗為有趣,小眼珠滴溜溜地轉了一圈,就忍不住嘬起了手指頭,心裡捉摸著她奶這葫蘆裡到底賣的啥藥。
經過了昨天一天的觀察,沈禾滿心裡這會兒基本上已經確定了,在這個家裡,她奶至少能做一大半的主。所以自己要是想在這家裡過得舒坦些,跟她奶處好關係還是很有必要的。
不過她才剛來,這原主太小也沒留下啥記憶,往後的日子還長,具體該怎麼做,她還得好好思量一下。
但現在看奶奶這會兒神秘兮兮的模樣,想來是發現了自己的不對勁了?
想想也對,這個年代的人對糧食都敏感得很,自己昨兒個做得也不算多隱蔽,露餡了也是正常的事。
不過當時救命要緊,發現就發現了吧,就是不知道這個奶奶會怎麼做了?
滿寶眼睛一眨不眨地盯著楊秀秀,就瞧見她小心翼翼地伸手,從碗櫃的最深處抽出一個癟癟的布丁摞著補丁的布袋,那布袋看著都有些破舊了,不少補丁都磨毛了邊,一截線已經支棱了出來。
但是楊秀秀渾不在意,解開布袋口,從裡頭倒出了幾顆還算飽滿的穀粒,跟捧著什麼稀世珍寶似的,擺在了滿寶的跟前。
滿寶直勾勾地盯著眼前那幾粒穀子,喉嚨不爭氣地動了動。
說起來也怪,她心裡明明知道這不是啥好吃的東西,可那肚子卻好像不受控製似的,又忍不住咽了口唾沫。
"咕咚。"
這聲咽口水的響動聽著格外清晰,滿寶小臉一紅,趕緊把責任推了出去——肯定是這身子被餓久了,絕對不是自己饞!
滿寶在心裡給自己找補了一下,然後佯裝出一副懵懂的模樣,水靈靈的大眼睛直直看向她奶奶的方向。
雖說她想著要跟奶奶搞好關係,但是她也不能啥事兒都有求必應,萬一被人當成了工具人,那可就壞了菜了。
楊秀秀瞧著孫女水汪汪的大眼睛,心裡也直打鼓。
這……該怎麼跟這個還在吃奶的娃解釋呢?
這一丁點大的人兒,能聽懂話嗎?可昨兒個晌午那罐子糖水和糊糊……
楊秀秀站在那兒想了好一會兒,還是決定試一試,她小心翼翼地把滿寶豎著抱了起來,然後深吸一口氣,拿起一顆穀子慢慢地貼在了滿寶的手腕處。
滿寶看著奶奶這一連串的動作,心裡覺得有些好笑,可臉上依舊佯裝出一副啥都不懂的模樣,一臉天真地嘬著自己的手指頭。
胎記在穀粒下微微發燙,她卻偏不動作——楊秀秀就這麼嘗試了半晌,眼睛都瞪酸了,可那穀粒還是安安靜靜地躺在那兒,一點兒動靜都沒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