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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七章 這一紙洛陽的詔令,終於到了!(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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漫漫雪夜過去,太陽照常升起。白素的晴日很是明淨,連遠處田野的墳丘,都覆蓋上了一層軟雪,模糊了生與死的界線。在這浮屠佛寺未曾出現於鄉野的時代,祠廟中升起的青煙,就是溝通生死的祈願。

“黃天在上,東嶽帝君在東,願來歲無兵無疫。田熟倉滿,家家得食。道行於野,眾生安息。太平在人間,天意正昭昭…”

東嶽天齊廟中,響起虔誠的祈禱。在兩位大醫的帶領下,一眾弟子、渠帥與門徒,都伏跪在大殿中,向著黃天神牌與東嶽帝君禱告。

今日的祭祀,是農曆臘月二十三的“小歲”,也就是後世的小年。臘月是一年的歲末,祭祀最為頻繁,此時會有三次祭祀。一次“臘祭”,慶祝農業豐收,為生產祈福。一次“小歲”,主要是祭灶與拜火。還有最後的“除夕”,慶祝一年的結束。

此時所用的曆法,則是《後漢四分曆》,已經明確測量出“歲餘為四分之一日”,故而“19太陰年有7閏月”。這種農業曆法的精細程度,已然是整個世界的頂尖!

“拜火盆!願風調雨順!願太平!…”

眾人祭祀完小歲,拜了拜火盆,就到了敬酒飲酒的時候。

《四民月令》中說,“臘明日更新,謂之小歲,進酒尊長,修賀君師。”因此,小歲節慶,也有弟子門徒們,向師長敬酒飲酒的傳統。此刻,站在廟中上首接受拜敬的,自然是大賢良師張角與天醫張寶。

“拜賢師!…”

張承負站在眾弟子的前列,另一列是青兗的渠帥們。而後,眾人齊齊拜見,舉起酒碗,一口飲儘。醇厚的齊酒柔潤入喉,濃而不澀,回味著帶微甘。這青州渠帥們帶來的自釀鄉酒,正是用在此時的。

而與受災嚴重的兗州鄉間相比,青州鄉間竟然還有餘糧釀酒,明顯沒有受到今年旱災的影響。泰山山脈分割東西齊魯,這一山之隔,就是有雨和沒雨的生死差彆!

“敬酒!飲!再敬酒!再飲!…”

“願太平!…”

兩位大醫淺飲了一碗,下麵的弟子們飲了兩碗。而豪氣的渠帥們,已經飲儘了三、四碗還多。等眾人飲完了酒,再次在大殿中次序坐好,又回到未曾說完的兗州局勢。

“仲虎,你負責東平國的傳道,就由你說說這一帶的情形。”

張承負聞聲看去,就看到一位粗壯的壯漢,麵黑如炭,手臂粗過常人。他正是這東平國的東主,渠帥崔仲虎。

“諾!賢師!”

渠帥崔仲虎咧嘴一笑,性格豪爽,說話也非常直率。

“這東平國小的很,西邊連著大野澤,東邊連著濟北國,南邊是更小的任城國。我傳道的信徒,都在汶水兩岸,攏共才八九千、一萬百姓。要是舉兵起事,大概能召集千把人”

“而這東平國裡,最大最有名的世家,肯定是壽張張氏!壽張張氏有兩三萬畝田地,既是世家大族的名望,又收納了許多遊俠,在這東平國裡獨一份的強勢!而壽張縣卡著汶水和大野澤相連的河口,按照之前賢師話裡的意思,肯定是要拿下來的!”

“但這張氏的家主,那可了不得!他大概三四十歲,沒有當官,是什麼被黨錮的黨人‘八廚’。他文武都出色,名聲在士族中傳的到處都是,說是什麼‘海內嚴恪張孟卓’…對!他叫作張孟卓、張邈!…”

“這張邈眼下就在這東平國裡,若不是被皇帝黨錮,以他的名聲,肯定是個郡守的大官!至於周圍的大族東平畢氏、東平呂氏,也都聽這世家張氏的招呼。就連南邊的任城國,世家任城呂氏,也和這張邈親近。這可是個一呼百應的大人物!…”

講到這,渠帥崔仲虎頓了頓,看了看上首的大醫們,又看了張承負一眼,坦言道。

“說實話,以我東平國黃巾的力量,一旦起事,聚攏千八百的丁壯人手,恐怕連張氏一家召集的數百族丁遊俠都打不過。更何況,這郡國中的縣尉捕役、郡國兵,也有兩三百人…”

“要控製東平國中的汶水,必須得有外麵的渠帥帶大隊伍進來。而這壽張張氏,這名聲極大的張邈,就是我們的攔路虎!…”

聞言,張承負揉了揉眉心,若有所思。至此,大野澤汶水泰山山區,這一片謀劃中的根據地中,會阻攔大計、必須除掉的攔路虎,已經非常清楚了。

東郡東阿縣世家程氏程立,濟陰乘氏縣豪強李氏李乾,山陽昌邑縣世家滿氏,這阻礙東郡黃巾起事與南下的三家,是已經定下基調,要第一批除去的!

而後,東平國壽張縣張氏張邈,泰山郡梁甫縣鮑氏鮑信,泰山郡奉高縣王氏王匡,三家都位於汶水兩岸。要掌控大野澤、汶水到泰山,也必須得把這三家解決!

這汶水三家名聲在外,比前三家影響力大得多,要下手也很難。說不定,得用刺殺的辦法,或者想法再借段氏的刀!

再往外一圈,還有東郡東武陽縣陳氏陳宮,山陽郡高平縣劉氏劉表。這兩家頂級的世家大族,立場不同,舉事後早晚也要對上,尤其是皇親劉氏。而這些世家大族的莊園中,存下的糧食也極多,若是能打破,又能多活數萬人…

“兗州有宦族壓製。洛陽兩次黨錮,宦族大開殺戒,動手破門過兩輪士族。可這裡的世家大族,依然還有這麼多,實力這麼強!也不知在世家大族紮堆的豫州腹心,那些世家的力量,又會有多麼強大?…”

張承負深思不語,正視著這些掌控地方的世家大族。這些人,也正是他所行“黎民之道”中,必須要去取代的真正敵人!

而上首的大賢良師,已經清楚了兗州的情形,再次問起青州黃巾的情況。

“稟大賢良師!我等在青州傳道,主要在青州西邊,平原郡、濟南國、樂安國、北海國,四個郡國。這四個人口眾多的郡國中,信仰我太平道的信眾,有數十萬之多!而我等南邊,徐州太平道的傳道也進展很快,在琅琊國、東海郡一帶,都有了十幾萬的信徒…”

青州渠帥張饒為首,帶著四五個青州渠帥,一一恭敬回答。然後,當大賢良師張角,問起青州黃巾的起事準備時,為首的渠帥張饒卻遲疑起來。

“大賢良師,我等有一句實話,不知當講不當講?”

“黃天不應虛聲,但說無妨!”

“諾!”

年長的渠帥張饒重重點頭,先是伏地行了一禮,才謹慎的回答道。

“黃天所鑒!我等青州黃巾…還未做好起事的準備!若是起兵,數十萬信徒中,能夠與我們一同冒死舉義的,怕是隻有一兩萬人!…”

“嗯?為何?”

“回賢師!因為青州的黔首百姓,眼下還能活的下去!他們還沒被逼到兗州這樣,沒有活路,必須舉事的時候!”

渠帥張饒朗聲回答。然後,他細細解釋,對百姓的想法摸得很透。

“青州的黔首信我太平道,一是我等布施符水,救治疫病。二是在我等的團結下,抗稅自保!我等太平道人,帶著他們抗稅容易,要帶著他們冒死起事,眼下的形勢卻還沒到…”

“今年二月的大疫,青州確實也出了,死了很多人。可後麵夏天,冀州、兗州、豫州都出現的旱災,青州卻幾乎沒有,南邊的徐州也沒有。青徐兩州靠著海,隔著泰山,降水一向是足夠的。這兩州不大怕旱災,最怕的是江、河泛濫的洪災!”

“降水充足,隻要沒發洪水,種地就有收成。哪怕降水少些,種不了麥子,也可以種粟米。青徐黔首百姓們,還沒到活不下去的絕路,就沒法把他們儘數召集起來,舉起起事的大旗來!”

“而百姓們發動不起來,僅僅讓少數骨乾起兵,恐怕會很容易,被官府輕易鎮壓!得看明後兩年的情形,會不會有什麼變化。當然,賢師吩咐的,向泰山郡的萊蕪地區傳道,肯定是沒有問題的。另外,平原郡挨著冀州,是唯一發生旱災的青州郡國,或許能起兵響應!…”

聽了這一番青州渠帥的解釋,張承負蹙起眉頭,沉吟不語。

太平道的傳道宗旨是“勸善濟民”,帶著百姓求活路。眼下青州百姓還能活的下去,就不能強逼著百姓起來造反。像是明末農民軍那些破壞農業生產,強行裹挾百姓起兵的事,太平道是做不出來的。

而十年後青州徐州的百萬黃巾同時起兵,也是由於靈帝死後,群雄混戰,大規模破壞了青徐的水利工程。青州徐州糧食大減,又遇到初平年間的洪災,百姓們終於沒了活路,這才不得不徹底爆發!

在華夏這片土地上,老百姓隻要能活下去,是很能夠忍耐的。隻有當他們忍耐不下去的時候,才會有數十萬上百萬的黔首,如濤濤洪水般揭竿而起!

“嗯,張饒,你說的情形,我知曉了。青州百姓還能活下去,是天下的好事,也是我太平道的好事!”

上首的大賢良師垂目良久,才笑著點頭,默許了青州渠帥們的說法。

“明年兗州還會有旱災,你們在青州多籌集些糧食,想辦法往兗州運送些過來!南邊徐州的渠帥,這次雖然沒趕來,但也是一樣的要求。”

“天下失德,連番災疫大起,絕不會那麼容易停下。你們在鄉裡傳道時,要阻止百姓釀酒,讓他們多存些存糧,以備不時之需!更糟糕的年歲,恐怕還在後麵”

“諾!謹遵賢師!”

“嗯,就這樣吧!接下來,你們一個個過來,分彆談談各郡傳道中遇到的問題…”

接下來的幾日,大醫渠帥們的大會,就變成了小規模的小會。各地的渠帥間,也有了交流感情,互相了解的機會。

“承負符師,我去巨平為你招募泰山壯士,很快就回來!”

濟北國渠帥侯晟帶著幾個門徒,帶上價值四百貫的銀餅,提前騎馬離去,為張承負招募於禁與泰山遊俠去了。

張承負也和一眾渠帥結識攀談,了解青兗各地的鄉間情況,並露了一手四十步射戟的箭術!而一眾渠帥目瞪口呆之下,對他的評價,終於從“那小子”,變成了“那會射箭的少年”。

威望總是要慢慢積攢,感情也要一點點的聯絡增加。而就這樣過了幾日後,終於在除夕前兩日的傍晚,有一騎快馬而來!

這騎馬出現的一人,身形粗壯,穿著厚厚的麻布複袍,戴著一頂皮帽。他騎術不差,在大醫與眾渠帥聚集的天齊廟外遊走,可疑的東張西望。結果,足足六七十條門徒大漢從祠廟中湧出,十來騎四麵把他圍死,兩下就擒了下來!

“呔!你是何人?”

“啊!黃天在上!我也是太平道徒!我是東阿縣的太平道徒,東阿縣的丞史桑平!”

來人被高道奴擒下了馬,摘去帽子,就看到一張三四十歲,戴著黃巾,飽經風霜的臉龐。所謂“丞史”,就是縣丞下麵的副手,也往往是縣丞的親信。而高道奴看了看這桑平頭上的黃巾,又看了看那張老吏的臉,問道。

“東阿丞史?王度是你上官?”

“對!對對!是王縣丞派我來的!我以兄侍他!”

“你來此有何急事?”

“我來尋小張郎君,尋大賢良師!…對!事關重大,得見了小張郎君的麵,才能說!”

丞史桑平麵露急切,又顯出幾分難掩的興奮。而等張承負匆匆而來,打量了會這位東阿縣的老吏,才沉聲道。

“王君遣君來,可是之前大野澤邊的謀劃,有了分曉?”

丞史桑平仔細看了這少年,尤其是那雙沉靜的眼睛,與王度的描述對上。他這才恭敬上前,激動的低聲道。

“稟郎君…王縣丞派往過來,說的正是此事!兩日前,段氏的使者到了東阿,沒去尋縣令,反而先見了王縣丞。”

“段氏已經從洛陽,請下了一張詔令,是洛陽段使君親自批下的!東阿程氏罪證明確,十惡不赦!令郡守調集郡兵,上門抓捕,生死不論!”

“段氏擔心走了風聲,讓這地頭蛇逃走,提前通知王縣丞準備人手配合!等除夕歲末,程氏嫡庶子弟團聚之日…就破門滅家,一舉成擒,不許走了任何隱患!”

“段氏還給了許諾,隻要能滅了這程氏,就免了眼下的東阿縣令,由王縣丞代之!而王縣丞為求穩妥,讓我來請郎君,帶上些人手幫忙,封鎖住程氏逃走的路!…”

“?!這一紙洛陽的詔令,終於到了!”

聽到這段氏殺氣騰騰的話,張承負麵露笑容,眼中有厲芒閃過。他立刻奔回廟中,向師父張角請示。而後,僅僅一個時辰後,十幾騎就從天齊廟中奔出,儘數腰帶鐵刀,馬掛鐵杖,做好了廝殺的準備!

風雪暮色,騎士蓑衣,馬蹄踏雪輕揚,殺氣簌簌沉沉。落日的餘暉,落向西方的原野。而東阿縣就在西方八十裡外,快馬兩日即至。

快馬奔行處,殘陽如血,朔風吹寒。有一輪未升的陳日,就要落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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