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傾雪在桃源居待到下午。
沈曜川想讓她在此多住幾天,等到祁淵的軍隊駐紮邊關之後,率鐵騎和使臣前來雍朝談判那天,再回去不遲。
雍朝跟西翎是死敵,征戰數年,有勝有負,兩國始終這些年各有損傷,但始終沒能出一個可以讓對方忌憚的大將。
對於雍朝來說,戰爭帶來的最直接的結果,就是國庫和兵力上的損失,他們無力再麵對另外一個國家的戰事。
南詔往邊關增兵的消息一旦傳過來,雍朝君臣上下隻怕會如驚弓之鳥,這個時候跟他們談判,他們沒有一點底氣說不。
但蕭傾雪不是這麼想的。
“我跟他好歹夫妻兩年,就算要分開,該有的告彆也要有。”蕭傾雪道,“而且有些事情,是該跟他談談了。”
沈曜川點頭:“小姐身邊有隱風在,屬下倒也沒什麼不放心的。”
蕭傾雪是用了午膳之後離開的。
不過回王府之前,蕭傾雪帶著明月先去街上逛了逛。
長街兩旁還能看見侍衛在靜悄悄尋找著什麼,蕭傾雪沒理會,徑自往珍寶閣所在的方向走去。
她到珍寶閣不是為了買首飾,而是另有事要辦。
然而尚未踏足珍寶閣一樓大堂,就看見了浩浩蕩蕩而來的準太子妃雲雪瑤,她今天不知道出門來乾什麼的,身後竟然帶著六個侍女,六個護衛,看起來真是威風八麵。
雲雪瑤也看見了蕭傾雪。
仇人見麵,分外眼紅。
雲雪瑤盯著蕭傾雪,一雙眼頓時迸射出仇視的光澤:“蕭傾雪,你還敢出現在我麵前?上次在宮裡,你當眾扇我耳朵一事,我還沒來得及找你算賬,今天可真是冤家路窄啊……”
“這不是雲大小姐嗎?”明月噗嗤一笑,好像很高興見到雲雪瑤,“聽說珍寶閣、墨寶閣和繡羅坊都去雲家登門要賬了,雲姑娘欠下的銀子還清了嗎?”
明月轉過頭,看向聽到動靜之後走出來的掌櫃:“掌櫃的,雲大姑娘的銀子還清了嗎?”
掌櫃的見到蕭傾雪和明月,麵上多了幾分笑意:“雲少將軍說寬限三天,這才過去兩天——”
“堂堂大將軍府,原來連買首飾的錢都沒有啊。”明月嘖嘖兩聲,“真是可憐,準太子妃當得這麼寒酸。”
“你這個賤婢!”雲雪瑤大怒,“來人!把這個賤婢嘴巴給我打腫!”
掌櫃的見狀,連忙上前阻止:“雲姑娘有話好好說,珍寶閣裡嚴禁打架鬥毆。”
“你眼瞎嗎?”雲雪瑤轉頭怒斥,“本太子妃是要教訓這個賤婢,這算哪門子的打架鬥毆?”
說罷,轉頭命令:“把這個賤婢嘴巴撕爛!”
明月挺胸:“看到底是誰撕爛誰的嘴!”
珍寶閣裡來的都是達官貴族,見到這般場景,都躲得遠遠的,既不想被波及,又忍不住想看好戲。
太子側妃和新晉太子妃前兩天就傳出不和,今天總算讓他們看見真實場景了。
而此時的晉王府裡。
一聲急切的稟報在書房外響起:“太子殿下,找到王妃了!王妃正在珍寶閣,跟大將軍府的雲姑娘打起來了!”
話音落下,書房內兩人疾步而出。
一個是裴子琰,一個是雲驍然。
裴子琰臉色緊繃:“你說什麼?”
侍衛道:“屬下方才在珍寶閣看到了王妃和明月,太子妃也去了珍寶閣,兩人一見麵就起了口角,這會兒快打起來了!”
雲驍然臉色一變,正要說什麼,卻見裴子琰已經一陣風似的往外走去,腳步匆匆,邊走邊命令:“備馬!”
雲驍然跟在身後,出門翻身上馬。
想到晉王府侍衛方才的稟報,找到王妃了?
這意思是王妃昨晚不見了?
怪不得昨天街道上多了不少侍衛。
雲驍然眸心深沉,沒想到蕭傾雪還是個心機深重的女子,為了表達不滿,不但提出跟太子和離,還徹底不歸。
她可真是給女人丟臉!
裴子琰用前所未有的速度飛奔至珍寶閣,剛翻身下馬,就聽到一個熟悉的聲音響起:“敢對我家小姐無禮,我把你們一個個全部送上西天!”
砰砰砰砰!
接連四道身影像是空中飛人似的,被人從珍寶閣樓踹了出來,嚇得路人紛紛四散開來。
“這個侍女真是膽大包天,連準太子妃的人都敢打。”
“還不是太子側妃的縱容,仗著自己是太子原配妻子,對皇上新賜的太子妃不滿,這才縱容丫鬟當家行凶。”
“可是側妃本來就是受害者呀。她對太子殿下有救命之恩,且還是原配嫡妻,沒想到太子一朝成為儲君,嫡妻就成了側妃,這擱誰心裡能願意?換做是你,你願意嗎?”
“我……那,那不是皇上下的旨嗎?”
周遭低低的私語聲鑽入耳膜,裴子琰冷著一張臉,在侍衛開道上,大步往珍寶閣走去。
“太子殿下來了,都讓開!”
原本交頭接耳的眾人一驚,不約而同地止住話頭。
裴子琰和雲驍然一前一後走進珍寶閣。
“太子殿下到!雲少將軍到!”
雲雪瑤原本氣得臉色陰沉,聽到這句話,眼淚頓時撲簌簌而下, 轉身撲向裴子琰:“太子殿下,明月那個賤婢又以下犯上,暴打我的侍女,求太子殿下為我做主。”
裴子琰麵色冷沉,不發一語地看向蕭傾雪,雙眸微縮,唇角一瞬間抿緊。
他想問她昨晚去哪兒了,為什麼一夜不歸?
他想質問她,知不知道昨晚出動了多少侍衛,沒找到她蹤跡時,他有多著急?
可眾目睽睽之下,他隻能從喉嚨裡擠出一句:“你怎麼在這兒?”
這句話聽在旁人耳朵裡,儼然就是護著準太子妃,對側妃興師問罪的意思。
果然,人性如此。
有了新歡忘舊愛。
雲家是太子坐上儲位的最強後盾,太子自然要幫雲雪瑤,可是對待救過他命的結發妻子,他就一點愧疚都沒有嗎?
蕭傾雪看著他那雙疲憊充血的眼,看著他憔悴的臉色,聲音得平靜,就像一夜未歸的人根本不是她似的:“這裡是珍寶閣,不是大內皇宮,也不是輔國將軍府的後花園,沒人規定不讓我來。”
話音落下,珍寶閣外眾人齊齊倒抽一口涼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