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傾雪雖不願出門,可她跟太子鬨和離一事,已鬨得滿城風雨。
自古以來,很少有皇子被立為太子之後,正妃瞬間變為側妃的,更從未有過王妃因為不滿被貶為側妃而鬨和離的。
皇子貴胄和朝中文武都在議論此事。
權貴官宦之家內宅的夫人貴女們,更是為此感到震驚和不可思議,茶餘飯後都在悄聲議論,深以為這是雍朝建國以來,最驚世駭俗的一件事。
女子提和離為頭一遭。
敢跟當朝太子提和離,更是頭一遭中的頭一遭。
此事所引發的後續影響,絕不僅僅是茶餘飯後的議論這麼簡單,而是直接決策著朝中風向和局勢。
第一個做出決定的,就是德安長公主。
長公主府郡主跟定國公府嫡長子定下婚約這件事,無法避免的在朝中引起了轟動,因為皇上剛給太子賜了婚,德安長公主這個時候定下女兒的婚事,讓朝中大臣無法不多心。
因為德安長公主跟蘇家緊密相連,她的立場代表了蘇家的立場。
皇後因此約見了德安長公主。
一個皇上嫡妻,掌中宮大權,一個先帝嫡女,受儘寵愛。
原本是井水不犯河水的關係,誰也不會輕易得罪誰。
但這個節骨眼上,德安長公主做下的決定,讓皇後根本坐不住。
她看著坐在麵前的德安長公主,心平氣和地開口:“姍姍的婚事不是定在明年嗎?怎麼突然決定得這麼倉促?”
德安長公主手執茶盞,手腕上戴著一隻碧綠玉鐲,成色極佳,一看即知價值不菲。
她說話的語調和她的動作,永遠是矜貴中帶著點高傲的,天然流露出屬於皇族公主的貴氣。
“姍姍和周家小子兩情相悅,去年就想定下婚事,我是覺得姍姍年紀小,想再留她兩年,所以才一直拖延著。”她啜了口茶,漫不經心一笑,“這不是趕上太子雙喜臨門嗎?我就趕著這個熱鬨勁兒,順勢把他們的婚事也提前定下,想趕在年底前辦好。”
皇後麵色平靜,顯然並不相信這個理由:“我們都不年輕了,朝堂上這個局勢你明白,我也明白,說這些話就有些太見外了。”
德安長公主聞言,眉梢一挑:“那我也不瞞皇後,周奕安和姍姍的婚事早就該定下了,娘娘應該是知道的,之前一直拖著沒辦,是因為晉王妃。”
雖然聖旨將蕭傾雪封為太子側妃,但長公主還是以晉王妃的身份來稱呼她,以示對她的尊重。
“我這些年身體一直不太爽利。”德安長公主笑了笑,“女人難免有些見不得人的隱疾,有時候說出來尷尬,也不太好意思叫太醫,正好晉王妃能調理我這個隱疾,她不收診金,也不要什麼好處,唯一的條件就是希望周奕安和姍姍的婚事延遲兩年。”
德安長公主嘴角浮現玩味:“其實我一直知道她心思。以前太子病重,你們隻想子琰能活著就好,但身體一旦好了,想要的東西就多了,晉王妃能對我提出這樣的要求,我心裡明白。”
“我甚至可以成人之美,支持立嫡立長,所以蘇家和長公主府雖然從不站隊,但暗中我也是幫過太子的。”
皇後是個聰明人。
她聽懂了德安長公主這番話。
文武百官這幾年一直勸皇上立太子,朝堂上各派大臣都想趁著太子病入膏肓的時機裡,讓皇上把太子人選定下來。
可皇上一直猶豫不決。
前年太子身體好轉,朝臣們又提起此事時,蘇大人在皇上直言,晉王身體若能痊愈,立嫡子為儲才能服眾。
可朝中大臣早就各成黨羽,他們都有自己支持的皇子,自然據理力爭。幾經爭辯之後,皇上還是把太子人選拖延至今。
而回想這兩年朝中暗潮洶湧,以及爭儲的過程,皇後依舊心有餘悸,她記得晉王妃因為救治晉王有功,被其他皇子記恨,還發生了幾次被陷害的事情。
皇後心頭生出名為愧疚的情緒,愧疚之後,緊接著是惱怒:“晉王妃以此威脅你了?”
“她隻是想要一份和離書。”德安長公主如實說道,“隻要和離書給她,她就願意給我藥方子。藥方子一到手,我還是會遵從約定,把姍姍的婚期定在明年,太子可以有一年時間坐穩儲位,我相信有這一年時間,也足夠皇上和皇後娘娘為太子鋪路。”
皇後沉默,麵上不辨喜怒:“她隻要一份和離書?”
“是。沒有彆的要求。”德安長公主眉眼微斂,嘴角浮現一個玩味的笑意,“晉王妃並非出身京城世家,沒有家世拖累,不受規矩束縛,所以隨心所欲,自由自在,我相信她要和離的決心是真的,並不是以此來要挾什麼。皇後娘娘,既然她實在不願意留在太子身邊,索性放她自由,對她對太子都好。”
皇後麵色沉鬱:“你見過皇族有幾個王妃能和離的?”
德安長公主淡道:“規矩就是用來打破的,特殊事情特殊對待,你隻要在心裡好好斟酌斟酌,到底是太子殿下的儲位重要,還是一份和離書帶來的影響重要。”
把一個已經寒心失望的王妃困在宮裡,對根基未穩的太子百害無一利。
彆說他要把大半精力都耗費在朝堂和跟朝中大臣們的周旋上,他還要培養屬於自己的太子黨勢力,根本沒有多少精力兼顧後院,到時太子妃和側妃關係糟糕,所帶來的後果可能比現在和離嚴重得多。
可皇後做不了這個主。
裴子琰和蕭傾雪的婚事是皇上賜下的,就算要和離,也要經過皇上同意。
皇上絕不可能同意這件事。
德安長公主似是看出了她的想法,淡淡一笑:“兩年前晉王能為了一紙婚約,跪求皇上一天一夜,我覺得再去禦前跪求一份和離書,應該也不難。”
“他剛被立為太子,就跪求和離書,滿朝文武會怎麼看他?天下男兒會如何看他?”皇後麵色一沉,“禦史們會彈劾他拋棄糟糠妻,還會拿蕭傾雪救命之恩說事,一個忘恩負義的罪名扣上,太子之位還能保住嗎?”
她閉上眼:“我就想不通了,太子到底哪裡對不起她?世家公子尚且三妻四妾,子琰身為太子,早晚也是妻妾成群,難道要守著她一個人?”
“本宮從不否認她對太子的恩情,這兩年幾乎把她當成親女兒看待,有什麼好東西都給她送過去,從未嫌棄過她的出身,她還有什麼不知足的?為什麼非得和離不可?”
這個問題德安長公主知道。
“因為她嫁給子琰時,子琰承諾過,這輩子隻要她一個妻子。”她說道,“所以傾雪才答應他的求娶。如果當時子琰說自己以後會有三妻四妾,晉王妃替他治好了病,說不準就此離開皇城,從此橋歸橋,路歸路……”
語氣微頓,她笑道:“畢竟沒有哪個大夫會因為給人治病就以身相許的,若當時晉王不求賜婚聖旨,如今他們反而能免了這麼多的麻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