牛長水聽到這裡，從另一個口袋裡掏出一盒甜蜜香煙，自顧自地點上一支，開始了認真的思考。
劉廣林也不催他，起身走到窗戶前，這才發現，辦公樓前的人似乎多了一些。
這些人臉上的急切和期盼，衝淡了長久以來的麻木，正翹首盼望著辦公樓上的消息。
“是這樣的話，我們搞！”牛廠長的聲音很沉穩，“但我們的主要業務不是搞棉紡織了，我們買幾台精梳機回來，自己搞精梳棉，自己做襪子內褲。
自己做出來的襪子內褲自己賣，我相信，肯定不能餓死大家夥！”
牛廠長顯然是在對朱主任和候貴說的，當然，也是在和他自己說的。
說完之後，也不等他倆回答，直接對劉廣林說道：“劉主任，這樣的改製有搞頭！
我這裡要先和大家夥兒開個通氣會。
這不是我一個人的事情，也不全是黨員乾部的事情，是全體二棉人的事情。必須要讓大家夥兒都清楚明白，都心甘情願地接受才得行。”
是個人才啊！
這樣的人才，素質一點也不比後世那些成名的企業家差，怎麼就被埋沒了呢？！
劉廣林一邊在心裡惋惜，一邊點頭道：“你要儘快！我這一兩天裡頭就要去京城接待考察團。
要是等我從京城回來你們還沒有統一意見，那就很麻煩了，因為到時候我要在造船廠忙活，時間上很緊張。
另外，大家夥兒有不少都來了，就在樓下，需要我怎麼做，你說！”
劉廣林的表態讓牛廠長心中一鬆：這位彆看年輕，工作起來可一點也不含糊，有經驗，有擔當。
“沒事！大家擔心經開區把我們廠也一元錢賣了，這才急著來找領導反映情況的。沒彆的事！”
唉！要不是我來了，你們二棉保不齊就被一元錢給賣掉了！
劉廣林點頭，“這樣的話，我就先走了。牛長水同誌，乾這個工作要有耐心！
你放心，組織上是絕對支持你的！我個人也相信，二棉會在你的經營下起死回生的！”
牛長水站起身，跟著劉廣林一起走了出來，看著辦公樓前已經圍了不少人，他輕聲對劉廣林說道：“劉主任，要不要講兩句？”
劉廣林想了想，擺擺手，輕聲說道：“現在還不是組織出麵給你撐腰的時候，但會有那一天的。
牛廠長，我相信你的能力，會把二棉拉出這個生死旋渦。”
牛廠長一直把劉廣林送上了車，這才轉身，準備和大家講兩句。
就在這時，昨天領著劉廣林看望死者家屬的那個阿姨走了出來，對牛廠長說道：“牛廠長，你剛才陪著的這個乾部我認識！
昨天就是我領著他，把投江的那四家都走完了。真沒想到，他居然還是區裡的一個領導乾部！”
牛廠長聽到這裡，心裡頭總算是鬆快了一些：有這樣一位富有同情心的乾部在，他起碼不會坑了二棉的。
這麼想著的時候，已經冷卻多時的激情重新升溫，讓他的內心滿是乾勁。
······
劉廣林回到經開區的時候，粟子瑩正在飯堂吃飯，看到他走過來，就向他招了招手。
不等劉廣林坐下，粟子瑩就問道：“二棉廠的職工，情緒怎麼樣？”
這是，有哪個大人物要來崇州嗎？
劉廣林在心裡頭瞎尋思著，嘴上回答道：“目前還算穩定吧，二棉的廠長牛長水是個有責任心的老黨員。”
再多，劉廣林也不能說下去了。
粟子瑩點點頭，“咱們的市委書記人選終於定下來了，是申佩吉申書記。”她說到這裡，就看見劉廣林的神情微微暗沉。
也是，再怎麼說，陳衡對她粟子瑩也好，對劉廣林也好，都還是挺不錯的。
特彆是她自己，答應了要給陳書記弄一千萬元來救救急，結果自己沒辦到，但陳衡還是一聲不響地幫她把編製給辦下來了。
是個有氣量的好書記啊！
“申書記是這幾天要到任嗎？”劉廣林問道，“那維穩工作可要做到位了。真出了事，誰也承擔不起這個責任。”
“明天，省委組織部的羅世傑部長親自送人下來！”粟子瑩小聲說道。
她這麼一說，劉廣林立刻就明白了，這是全經開區的乾部都要動員起來，必須嚴防死守，以防有人搞出攔路上訪的事情來。
真要是出了這樣的事情，直接責任人肯定是撤職，直接責任人的上級肯定要降級使用，責任人上級的上級最輕也是記過。
“嗯！我保證二棉廠不會有人擾亂秩序，一定會安穩如常。”劉廣林不等粟子瑩下任務，直接接下了維穩任務形勢最嚴峻的二棉廠。
看到粟子瑩鬆了一口氣的樣子，劉廣林不由得想起了樓玉成在會後的模樣，多少有點氣急敗壞的。
就提醒道：“粟書記，關於樓主任負責的片區你不妨交給小齊或者方緣區長。
一來，樓主任最近一段時間精力不太好；二來，小齊也好，方緣區長也好，都需要在維穩方麵的第一手經驗。”
粟子瑩看了看劉廣林，考慮了一會兒之後，最終還是點頭同意了。
“二棉那邊的改製，你心裡頭有底了嗎？”粟子瑩的神情很認真，“儘管我不喜歡把包袱甩給社會，可要是二棉的要求不現實，那也隻好走這一步了。”
劉廣林把自己的方案拿出來，向粟子瑩簡單彙報了下，最後說，“看上去，好像我給二棉給的太多了，可實際上，這和一元錢賣廠沒有本質差彆。
前者是把這個工廠徹底私有化，我這裡把資產留在了集體而已。
但，都放開了企業的手腳，甩掉了政府身上的包袱。
而且，從這些年我國鄉鎮企業發展的經驗看，集體股份製的發展前景未必沒有私營企業好。”
粟子瑩在劉廣林講到要給二棉的債務做剝離的時候，就已經完全放下了手中的碗筷；等到全部聽完之後，立刻迫不及待地起身，說道：“走！去辦公室詳細討論。
小劉，你可能不知道，你的這種改製方式如果適用性要是能再廣一點，該能盤活多少國有資產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