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刻,迎著城中百位祟僧陰森目光。
曠野上的萬數山官,不由一陣頭皮發麻,脊背更是一股寒意直衝天靈。
落陽朝著聽燭問道:“你不是說它們油儘燈枯,入魔之後不久就會死嘛!”
“怎麼看著,一個個好好兒的?”
一旁,聽燭麵色凝重,搖頭道:“按理來說,是這樣沒錯,以人香祭祀必定會反噬它們自身,最後落得個必死無疑結局。”
聽到這話,落陽抬眸再次朝著城池方向望去。
隻見百位祟僧,橫十豎十,整齊排列在城門之下,它們軀體之上的火光,已然儘數湮滅。
更詭異的是,它們那宛若乾屍一般枯萎的身軀,此刻居然漸漸豐盈起來,根本不像是將死模樣。
見這一幕,一種不妙之感,漸漸從一眾山官心中滋生出來。
“十相門,豢人宗,怎麼不見人來?”,有山官忍不住低聲問道。
“是啊,我等已將城中百姓給救了出來,此刻,應是以功績點論功行賞之時,可兩大國教人呢?”
一時之間,眾山官私語不斷,見兩大國教一直沒人出現,麵色也跟著愈發難看起來。
與此同時。
落陽繼續道:“聽燭,可是祟僧們活得好好的,甚至它們因人香祭祀乾癟下去的身軀,也漸漸恢複!”
“你曾經看過的古籍,上麵記載的人香祭祀之法是不是亂寫的?”
聽燭道:“不可能,我卦宗所藏之書,本本經得起推敲,是我大爻人族前輩心血與智慧結晶,絕對不會出錯。”
落陽手指著祟僧,挑眉示意道:“既然如此,解釋下唄!”
隻是,還未等聽燭開口。
不遠處李十五,忽地從草地上站了起來,隨意道:“落陽,你這邪教徒沒長腦子?”
“若是聽燭所言為真,祭人香法是真實存在的,其反噬也是真的。”
“可眼前,百位祟僧完好無損!”
李十五話語聲一頓,雙眸一凝,語氣冷冽道:“那麼真相,隻有一個!”
也是這時。
幾人頭頂空中,黃時雨聲突然響起:“十五,所以真相是什麼?”
年輕男聲支支吾吾:“等……等一下,我馬上就要想到了!”
落陽抬頭看了一眼,又收回目光催促道:“李十五,你賣什麼關子,直接說啊!”
李十五深吸口氣,點頭道:“真相就是,從始至終,百位祟僧根本就沒有用人香祭祀,也沒有準備喚出所謂的輪回通道。”
“所以它們,自然無恙!”
瞬間,落陽麵露不可思議之色。
“你是說,我們在城中看到的一切,感受到的那種心悸古老氣息,甚至頭頂那道百丈灰霧漩渦,一切都是假的?”
“甚至那些祟僧說過的話,都是它們在逗我們玩兒,根本就不是那回事!”
落陽深吸口氣,低頭喃聲道:“隻是它們這麼做,究竟圖啥啊?”
虛空之中,年輕男子聲語氣透著驚喜:“時雨,我想到了,真相就是祟僧根本沒有用人香祭祀……”
黃時雨立馬應聲:“十五,還是你最聰明!”
同一時間。
卻見聽燭宛若個凡人大夫,手指搭在一凡人手腕之上,似在仔細探查著什麼。
屏氣凝神道:“若祟僧以人香祭祀不過是幌子,那這些個被當作祭品的‘人香’……”
幾息後,聽燭接著道:“還好,他們真的是大爻百姓,不是什麼祟化作的妖孽。”
聽到這話,李十五看著身旁那獨眼女娃,不由心底長鬆口氣。
他可是,好不容易正兒八經發一次善心呢,雖然所教的,不過是讓對方學會如何弑師。
“所以一切,到底是怎麼回事呢?”,李十五喃喃一聲,心中同樣困惑不已。
正當眾修驚魂未定之際,百位祟僧卻是齊齊向前踏出一步,同樣站在了這片曠野之上。
那一身身袈裟,在漫天星光映照下愈發猩紅,仿佛從鮮血中侵染過一般。
其中一位祟僧,從它們之中站了出來,麵朝眾修,雙手合十行了個佛禮。
“各位小施主,你們為何就是不聽話,讓我等將人香祭祀完成呢!”
它語氣帶笑,卻是蔑笑,嘲笑。
接著道:“哎,這一炷炷‘人香’,可是貧僧們輾轉各地,費了好大番功夫才抓回來的,就這麼被你們救出去了。”
“可惜,真是可惜!”
李十五手中花旦刀橫指,上麵那張花旦臉譜,在月下愈發鮮活,就好似當初那隻戲妖再現一般。
他寒聲質問道:“老東西,你等故弄玄虛,一切的一切,究竟是為了什麼?”
祟僧笑道:“小施主莫急,先聽貧僧講一個道理,那便是……莫輕易行善,莫輕易助人!”
李十五疑聲道:“怎麼說?”
祟僧再次行了個佛禮,解釋道:“如一個人,他今日本該丟失一兩金子,可是你提醒了他,他沒有掉成這個金子。”
“世間是公平的,在我看來,這便是拿自己氣運,助長他人氣運。”
“本該他丟的金子,結果沒丟成,所以你自己就得倒黴,從自己身上,把那一兩金子掏出來。”
祟僧搖了搖頭,接著道:“日行一善,財路自斷!”
“善人啊,永遠發不了財!”
“還有那些勸娼妓從良,勸人戒賭,教人賺錢,幫人避坑,這都不是行善,而是拿自己氣運給那些蠢貨續命!”
“所以各位施主,明白了嗎?”
聽到這一番話,李十五略微思索,又是開口道:“按你的話說,那些救人免診金懸壺濟世的大夫,他們同樣是拿自己氣運,給他人續命了?”
“所謂的行善積德,都是假的?”
祟僧笑道:“行善積德,自然是真。”
“日行一善,財路自斷,同樣是真。”
“隻是在貧僧眼裡,它們都一樣。”
“那便是,幫了彆人什麼,自己就該用什麼去還!”
祟僧說罷,和著它身後九十九位祟僧,麵上突然拉扯出一個瘮人笑容。
獰聲道:“各位小施主!”
“那一炷炷人香,本該在今夜死的,可是你們非要救下他們。”
“所以按貧僧這兒的規矩,它們活了,你們就必須得死!”
刹那之間,一顆顆山官腦袋,好似割麥子一般,在一道無形之力下開始掉落。
鮮血如注,那一顆顆滾落人頭,頃刻之間,就是將這片曠野化作一處人間煉獄,宛若屍山血海。
方堂,救下一位百姓,此刻同樣頭顱被斬斷,命隕。
聽燭喃喃一聲:“原來如此!”
而後頭顱掉落,脖頸血噴如雨,屍體倒在一旁。
至於李十五,心思複雜難言。
“罷了,下次莫起善心了。”
瞬間,頭顱在一道詭異之力下,不受控製的衝天而起,隻覺得這方天地在眼中一圈圈旋轉著。
而後,頭顱落在地上,帶著一道道觸目驚心血色,滾落滿地泥土塵埃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