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海翻滾。
風聲呼嘯間,帶起眾修發絲飛揚,道袍翻卷。
隻是望著頭頂那隻道妖,一時間,誰也沒有貿然登場。
“嘖,這隻祟妖,喜歡剖心啊。”
李十五嘀咕一聲,看向無臉男化作的小老頭兒,“一個剝臉,一個剖心,倒是半斤八兩,不過,人家可比你有學問多了。”
“要不,你上去和它論論?”
無臉男弱聲道:“算了,咱又不修道。”
前方,懷素再次問道:“諸位小友,無人敢來嗎?”
話音一落,便見一金丹大修起身,其麵容不過三十,端的是英姿勃發。
“卦宗各位前輩,諸位同道。”
“某是這魚尾城本土修士,這第一場論,就由我來吧。”
說罷,便是飛身而起,站在那道妖對麵,兩者相隔不過一丈之距。
這時,眾修才發現。
那本青皮古書封麵之上,竟是長著一張皺巴人臉,不過其本就是祟妖,這般屬實尋常不過。
“道心不穩之人,也配與我犬吠?”,道妖率先開口,給人感覺,竟是個十歲頑童口氣。
“我道心不穩?”,青年凝目,繼續道:“我一路修至金丹,且今日第一個登場,端的是無懼無畏,你說我道心不穩?”
道妖開口:“所謂道心,第一步便是凝心。”
“凝心者,開始擺脫雜念,專注修行,不受外界乾擾。”
“至於你第一個登場,無非想著自己是本土修士,不得怯弱,給魚尾城丟臉。”
道妖嗤笑一聲:“你連登場,都是被大勢所挾,而非真心實意。”
“看來,連道心第一境‘凝心’都做不到啊,還敢稱自己道心穩固?”
霎時間,青年麵色蒼白,手指著,想繼續辯解,卻見道妖忽地獰笑起來:“你輸了,心歸我了。”
隻是,懷素揮手間,雪白拂塵化作長鞭,鞭打在道妖身上,口中道:“小友,下去吧。”
“道妖所言不無道理,你磡破之後,定能再上層樓。”
見那金丹大修灰溜溜下場,雲海眾修私聲不斷,這道妖言辭之犀利,他們是見識到了。
這時,一老者登場,且同樣金丹修為。
“老頭兒,你道心不穩。”,道妖又是同一句話。
“何以見得?”,老者淡然一笑。
道妖嗤笑:“道心第二境,是謂明心!”
“可你當年為修行,怕是舍下父母親友,此後未見一麵,這已然成為你之魔,導致你修為遲遲不破。”
“你不敢直麵遺憾,不敢麵對本心,你不是道心不穩,而是一顆道心即將破碎!”
“老頭兒,心拿來吧!”
自然,懷素鞭影如約而至,老者離場,神色黯然。
懷素道:“各位小友,此妖名為道妖,能從你們眼睛,看出你等一些模糊過往。”
“所以,得小心了。”
這時,一襲紅裙女子登場。
另一邊,聽燭卻是取出丈高供桌,三根高香,黃紙,朱砂,木劍……
再施法,將自己麵前光線扭曲,讓雲海眾修難以看清他此刻舉動。
而後,取出一滴血。
“這血,是李十五與戲妖死鬥時,被我悄然間采集的,拿來下咒,正好。”
他念叨一聲,接著起身做法,“黃紙燃,朱砂焦,孤魂野鬼快來到……”
有卦宗前輩不解:“聽燭,你這是?”
“無聊而已!”,聽燭淡淡答道。
空中。
紅裙女子輕嗬一聲:“區區妖孽,也說我道心不穩?”
道妖麵露不屑:“姑娘,你有淫性!這一路修行至今,怕是故事頗多吧。”
“那又如何,與道心何乾?”,女子反駁。
道妖揚聲道:“何乾?”
“修行者,當一往無前,遇山開山,可你呢?是否有一顆進取之心?”
“若真遇到事,怕是得扭著大腚,嗬嗬。”
女子頓時羞怒,“住嘴!”,接著掩麵而去。
她離場後,又是一位麵容清冷,仿若不食人間煙火姑娘登場。
而某處角落位置,黃時雨手持生非筆,雙手杵著下巴,撅著嘴,愁眉苦臉。
“哎,不知寫什麼,也不知畫什麼,真挺煩!”
時間緩緩而流。
一位位修士相繼登場,又是相繼敗下陣來,且離場時皆麵沉如水,似被揭開道心殘缺。
“落陽,你去!”,李十五使勁攛掇。
“嗬,彆以為我不知道,隻要我敢上去,你就敢吼一嗓子,暴露我之身份。”,落陽老神在在。
又道:“當然,你若願意入我教,我倒是可以冒死登台一次。”
李十五沒應聲,因為他莫名覺得,自己周遭,傳來一種異常熟悉的涼颼颼之感。
下一瞬,他瞳孔猛縮,像是意識到了什麼。
偏偏這時,那隻趴在懸崖邊打盹兒的巨人石妖,忽地一聲噴嚏好似雷鳴。
就看到,李十五所在區域那一塊兒的修士,皆隨著座下山石,不受控製飛向空中。
“石妖?”,卦宗修士怒斥。
“額,馬上複原,馬上複原!”,石妖點頭哈腰著,語氣很是卑微。
隻是,隨著眾修再次落坐雲海之上。
卻陡然間發現,李十五和那道妖迎麵相對,一時之間,眾修戲謔之聲連綿起伏,不絕於耳。
“嘖嘖,一個築基罷了,這李十五,不會真以為自己是大爻國師吧!”
“可不是,那日明明是石妖犯渾,將他給迎上去,偏偏他還認了真!”
而眾多金丹大修,卻是盯著李十五滿身裂痕,心中多有計較。
此刻空中。
李十五喉嚨滾動:“聽見沒,放我下去,我不是你對手!”
“不行,你站在我對麵,就得和我論道心!”
道妖語氣不屑,又道:“否則,我堂堂一道妖,願意聽你築基小修犬吠?”
李十五神色一冷:“我犬吠沒錯,可你與我搭話,故你同樣是犬!”
道妖蔑笑:“伶牙俐齒,可你道心處處是破綻,處處是漏洞,要我看,你乾脆彆修行,死了算了。”
李十五點頭:“嗯,你說的對。”
“怎麼,你不信?”,道妖見如此態度,有些嗔怒。
遂繼續道:“你生來艱苦,受儘磨難,更是有一人,成為你心中夢魘,讓你曾經夜夜難眠,夜夜噩夢。”
“小子,這可是你一大心魔,隨時侵蝕你之道心。”
“不止如此,你曾親眼目睹親朋慘死,卻袖手旁觀,無動於衷,他們死狀之淒慘,已然成為你第二大心魔。”
“還有,你身上似藏著秘密,讓你日夜困惑,寢食難安,這儼然是你第三大心魔。”
李十五摸了摸鼻,依舊點頭,毫不在乎道:“對,對,你說得對。”
道妖見此,聲音愈發尖銳起來:“小子,你心中魔念太多,時刻腐蝕你之道心,早把你一顆道心弄得千瘡百孔。”
“你完了,你真的完了。”
李十五癟嘴:“你之前說,道心還分境界?”
道妖冷笑:“一境凝心,二境明心,三境問道,四境無我,五境天人合一。”
“小子,就你那顆破碎道心,除非把你那些心魔斬個乾淨,否則,你連凝心都是做不到。”
“不過我要是你,一頭撞死算了,懶得麻煩!”
“還有,既然你論道心論不過我,所以你那顆心……”
隻是它話未說完,就見李十五突然暴動,一團火焰落在自己身上,又是一把帶有花旦臉譜長刀,猛朝自己砍來。
此刻,李十五手持花旦刀,滿是裂痕臉上,寫滿了冷淡漠然之感。
“不錯,我是論不過你!”
“所以,我沒想論啊,因為我,根本不信所謂道心這一套!”
“條條框框,繁瑣至極!”
李十五道袍翻卷,雙眸淡而狂妄,朝著道妖飛去方向望了一眼。
“至於斬心魔,我為何要斬?”
“那些,可是李某的來時路啊!”
“還有便是,我想做什麼就做什麼。”
“道心,又豈是如此不便之物?”